“这个事情我跟你爸讨论了一晚上,整晚都睡不着。”肥姐沉下脸,“不是爸爸妈妈有偏见,只是老一辈的想法早就定了型,都觉得同性恋是心理变态。就算家里人不说你什么,可走到外面,别人照样会议论你,用异样的眼光看你,我们担心你会因此受到伤害。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听到肥姐的回答,沈见夏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虽然早就猜到爸妈的反应,只是当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才发现,一切竟然是如此困难。
沈见夏哑然,半晌,才用干涩的声音开口问:“所以,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我什么也不想。”肥姐有些置气地把脸扭到一边,“不管他再优秀再出名,只要他是个男的,我都不同意。”
沈见夏愣愣地盯着地面看了会儿,眼眶突然红了,从小到大所受的委屈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争辩的时候,耳边忽然回响起荼白那句“你不说的话,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沈见夏把争辩的冲动忍下去,转开视线,努力地憋着鼻腔的酸涩感:“爸,妈,我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因为我不是为了别人而活。”
肥姐眼圈也红了:“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他可是个男的!”
“只有他,不管他是男还是女。”沈见夏把视线转回来,声音坚定,“我从没想过别人。”
“你……”
“干吗呢,咱俩昨晚不是都商量好了吗?要尊重孩子的意见,孩子的感受最重要。”沈斌搂住肥姐的肩膀,低头劝了一句,又抬头看向小儿子,“儿子,你从小到大都很倔强,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妈只是一时间情绪上来了,你不要怪她,她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沈见夏沉默了会儿,“妈妈,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肥姐呼了口气,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儿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爸妈帮不了你什么。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好以后会撞得头破血流的心理准备。”
“所以,你们是同意了吗?”沈见夏倏地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眸色又一点点地亮起来。
肥姐没回答,只是问:“这次回家录节目,他会跟你一起回来吗?”
沈见夏知道,老妈这是松了口,他赶快把怀里一直揣着的那袋水糕递给肥姐:“来的,这个是他给你买的。”
肥姐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接过袋子,从里面拿了块水糕,剥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压在心中的最后一块巨石坍塌,沈见夏只觉得豁然开朗,他看向父母,真挚地向他们道谢,“谢谢你们……所有。”
就在沈见夏回家和父母摊牌的时候,荼白在奶茶店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中途还被几个小粉丝认了出来。他心不在焉地给她们签了名,心中却愈发焦急不安。
门口的风铃忽然叮铃作响,有人推门而入。
荼白没留意,他盯着手机屏幕,和沈见夏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前两天,最后一条消息是沈见夏问他要不要买只小兔子回家当宠物养,他很干脆地说不要。
忽然,有人从身后搂住荼白。
店里有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客人小声低呼。
荼白身体一僵。随即,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回来了。”
荼白转眼一看,沈见夏英俊的侧颜映入眼帘,而他脸上表情很轻松。
看到这样的表情,荼白一直紧绷的心也跟着漏了气,放松下来。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怎么样了?”
“很好。”沈见夏松开荼白,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拿起被他喝得还剩一半的饮料,自然地喝了一口,“我妈说谢谢你的水糕,还有……”
“还有?”荼白马上紧张地看着他。
沈见夏用那双眼尾上挑写满狡黠的丹凤眼盯了荼白几秒,才勾唇一笑:“还有,她说期待明天和你见面。”
荼白马上单手捂住额头。
“怎么?”沈见夏靠过去,毫不避讳地用自己的额头贴住荼白扶着额头的那只手背,坏笑起来,“难为情?”
荼白静默了会儿,缓慢地眨了眨眼,难得承认:“……嗯。”
“别担心,你这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沈见夏再次从身后抱住荼白,拥着他,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
第二天一大早。荼白和沈见夏跟着节目组来到城逢巷。
城逢巷本来就拥挤,节目组一来,整条街更是挤满了人山人海的围观群众。
一些常来光顾欢喜烧卤的女孩们站在人群里疯狂冲沈见夏招手:“见夏哥哥!见夏哥哥!”
沈见夏扭过头,轻佻地冲她们吹了声口哨,换来又一波尖叫。
荼白啧了一声。
沈见夏马上把狐狸尾巴收起来,伸手搂住荼白的肩膀,不想这样做却换来了更响亮的尖叫声。
城逢巷小夏爷回来了。
欢喜烧卤门口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的是一直等着吃他炒菜的熟客,有的是慕名前来的粉丝,还有的是来围观节目录制的路人。
沈见夏的父母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到黑皴皴的摄影机对准自己时,明显紧张。
荼白主动走过去,帮他们解围,却意外地收获了沈家父母的肯定的目光。
沈光宗是个爱表现的,就小半会儿功夫,人已经凑到摄影机面前叽里呱啦去了。而他妻子也算是个追星族,请顾子涵和王贺之跟她合照了好几张相,开心得不得了。
为了方便,沈见夏回楼上换了一套沈光宗的休闲服。但沈光宗没他高,衣服穿在沈见夏身上,明显缩水一截。
换好衣服,沈见夏下了楼,走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黄色围裙。
围裙刚套过头,他正要把手背到身后给自己系上系带,荼白的声音却忽然从身后传来:“我来帮你。”
沈见夏愣了一下,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好。”
腰腹处原本松垮的围裙忽然收紧,荼白帮他把围裙系带系好:“好了。”
沈见夏回过头,很自然地低头用嘴唇碰了碰荼白的头发:“谢谢哥哥。”
坐在不远处的肥姐和沈斌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两个孩子之间自然而然的亲昵,显然是充满信任的真情流露,不像是装的。
沈家欢喜烧卤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沈见夏站在灶台后面,身穿简单的短袖和长裤,身上系着一件黄色的围裙,和从前一样,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两层一次性口罩和一次性手套。
荼白坐在沈见夏的爸妈身边,静静地看着沈见夏。
先是剁肉。
沈见夏从窗口的吊钩上取下一只脆皮鸭,平放在砧板上,又随手从一旁的刀架上取下一把最锋利的大号砍刀,掂了掂。
他的腕力惊人,动作很快,手起刀落,伴随着“笃笃笃”的敲击声,一眨眼的功夫,一整只烤鸭瞬间变成了整齐漂亮的鸭肉块,均匀地平铺在砧板上。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一旁围观的顾子涵捧着脸一惊一乍地赞叹,“Summer老师动作也太快了吧!”
“很难想象这双手既可以写出震撼人心的文字,又能做出美味的菜肴。”王贺之说。
沈见夏把剁好的烧鸭块用菜刀斜着铲起,搁到旁边的白色瓷盘上,舀了一勺酸梅酱淋在鸭肉上,端到窗口处后,他摘下一次性手套,对顾子涵抬抬下颌:“试试?”
“我怕剁到手。”虽然嘴上这么说,顾子涵依然跃跃欲试。他戴上一次性手套,从沈见夏手里接过那把大号砍刀,拎着刀柄,对着砧板上的半只烤鸭左右比划。
最后,顾子涵咬咬牙,狠下心来,一刀劈了下去。
结果烤鸭是被剁成了两半,但其中一半也飞出了砧板。
“哎呀,可惜了……”肥姐下意识地摇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顾子涵马上把飞到一旁的烤鸭捡回来,“这半只我一定会吃掉的。”
半只鸭,沈见夏分得轻轻松松,顾子涵却剁到崩溃。他腕力不够,又没有技巧,到最后干脆自暴自弃,企图通过切菜的方式,用菜刀的刀刃把鸭肉磨断。
王贺之也试了试,虽然剁得一块大一块小,但比顾子涵剁的好看多了。
最后轮到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