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马载着两位身形窈窕的女子稳稳当当地朝苍城山山巅行去,处在半昏迷状态的长公主黛眉紧皱、双眼紧闭,整个人软塌塌地倒在女魔头怀里,纤细的双臂自然下垂,宽阔飘逸的衣袖完美的遮住了她的手。
窄径崎岖,林深草密,凛冬萧瑟,草色如霜。任谁也发现不了,长公主宽大的衣袖下,不时便会有黑色粉末悄无声息的落下。
约莫行了两个多时辰,周围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人声,似是怕惊扰了谁一般,所有人的动作都很轻。
“宫主回来了。”守门的两名女子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闻言,女魔头冲她二人微微颔首,然后伸手抱起长公主,翻身下马。
见状,两名守门女子快步上前,一人牵住白马的缰绳,一人从旁接应。
待见到宫主带回来的女子并未遮住双目,守门女子稍稍楞了一下。
为了不暴露明月宫的具体位置,明月宫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被带进或是送出明月宫的外人必须以布遮目。
“宫主,您这样做不合规矩,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置所有人于险境。”其中一名女子心直口快的讲了出来。
面对质问,女魔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平静的解释道:“她一路都未睁眼。”
守门女子看了眼并未完全失去意识的长公主,不屈不挠道:“她还有意识,您又如何保证她没有偷偷睁眼?”
“宫主也是你能质疑的?”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烟蓝色月裙的女子从寨子里阔步走了出来,厉声道:“宫主武功深不可测,她有没有睁眼,宫主岂会不知?”
“陆右使。”守门女子似乎很怕来人,方才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
陆离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女魔头面前,微笑着道:“表姐,你辛苦了,先回屋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女魔头淡淡点头,“派人将治伤的药拿到我隔壁房间。”
说罢,女魔头抱着长公主先行离开了。
守门女子望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惊奇:她来明月宫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宫主亲自下山劫人,更是第一次听闻宫主的住处允许她人住进去。
此人的身份想必不简单。
“不该知道的千万别多想。”陆离俯身凑到她耳畔,半开玩笑的说道:“小心杀身之祸。”
小荷当即收回视线,认错道:“陆右使教训的是。”
另一边,女魔头毫不避讳的抱着长公主穿过两排简朴的农舍,走向自己的住处。
“宫主。”
“宫主回来了。”
“宫主好。”
......
一路上,上到老妇人、下到三岁女童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女魔头一一点头回应。
若是忽略掉明月宫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定要让人误以为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一眼看去,整个寨子良田美池、屋舍俨然、民风淳朴,无一不是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的模样。
女魔头喜静,她的住处在明月台深处,穿过一片紫竹林,便可以看到独独的一栋两层小院,没有守卫,甚至没有侍女。
女魔头抱着长公主径自上了二楼,送药的女子已经候在门口,“宫主,药拿过来了。”
“进来吧。”女魔头当先迈步进屋,轻手轻脚地将怀里的长公主安置在床榻上,并为她盖上了被子。
女子紧跟其后,见到长公主右肩染红了一片,伸手便要为她褪去衣衫。
“药给我。”女魔头出声打断了她,“你退下吧。”
明月宫规矩繁多,女子也不多问,听话的将盛药的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转身退了出去。
“对了,”临出门前,女魔头叫住了她,“煮碗粥端过来。”
“是,宫主。”
第34章 (古)
待送药女子离开后,女魔头执起长公主的一只纤纤玉手, 搭脉诊治片刻后, 又用手背试了试长公主额头的温度。
很不幸, 发热了......
“冒犯了。”女魔头先是冲着几近昏迷的长公主道了个歉,才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然而,此刻的长公主因为高热,头脑早已浑浑噩噩,甚至根本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说罢, 女魔头轻手轻脚的褪去长公主繁复的锦服,露出她小半个香肩。
凝固的鲜血几乎将长公主莹白的右肩整个糊住,乍一看去,触目惊心。女魔头将药酒倒在布巾上, 打算从最外围开始为她清理伤口。
“会有些疼, 你忍着点儿。”下手之前, 女魔头又好心提醒了长公主一句。
大冬天的,冰凉的布巾刚一碰到长公主的肌肤, 半昏迷的长公主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只给自己处理过伤口的女魔头下意识住了手, 还以为是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人家,静默地盯着长公主看了片刻,见她又没动静了, 犹犹豫豫好半天,才放轻手脚再次试探着去帮她擦拭伤口。
几次三番过后,长公主渐渐适应了这个温度,女魔头放心的开始帮她清理伤口。
然而, 好景不长,外围的鲜血清理干净之后,浸过药酒的布巾堪堪碰到伤口,长公主忽然痛苦的呻.吟起来。
女魔头再次僵住,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长公主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因为太过用力,本就变得煞白如纸的小脸,泛起病态的青白色。
见状,女魔头没有多犹豫,挽起自己的一只衣袖,然后伸手捏住长公主的下颌,将纤细皓白的小臂主动送到了长公主嘴边,“再忍忍。”
说罢,女魔头再次拿起布巾,继续为长公主清理伤口。药酒碰到伤口的灼痛感痛彻心扉,长公主死死地咬住了女魔头的小臂,光洁白皙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至于女魔头大约是疼惯了,只微微皱起了眉心。
凝固的鲜血很快被擦干净,一指长的剑伤深可见骨,在长公主细皮嫩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丑恶的伤痕。
布巾离开伤口的那一刻,长公主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同时松开了女魔头的小臂。
女魔头不在意的放下衣袖,从托盘里拿过伤药,轻轻涂抹在长公主的伤口上。
望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女魔头的潜意识让她认定这样丑陋的疤痕不应该出现在这般娇嫩美好的肌肤上,不由得暗下决心:会尽力帮她治好,不会让她的伤口留下难看的疤痕。
上完药,包扎好伤口,女魔头写了个方子交给明月宫的宫女,让她们照着去煎药。
宫主亲自下山劫人,又独自带回自己的住处,本就让人怀疑此人来头不小。如今,吃饭喂药,宫主更是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很难不惹人猜测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然而,习惯独处的女魔头全然没有这个意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午后,陆右使和一中年妇女终于耐不住,亲自前来拜访女魔头。
听到宫女禀报,女魔头出了长公主的房间,轻轻带上门后,转身返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宫主。”
“表姐。”
“姨娘,阿离。”女魔头走到上位,先行坐了下来,“请坐吧。”
陆姨娘并未依言坐下,陆离倒是不管不顾的想要坐下。陆姨娘一把拉住自家不懂事的女儿,在厅中站得笔直。陆姨娘看向女魔头,摇头叹息道:“你还是去了。”
几天前,长公主和亲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宁国,陆离下山采买的时候,无意间听人提起,回来后,直接就禀报给了女魔头。
等陆姨娘匆忙赶来,女魔头已经听陆离讲完了前因后果。陆姨娘曾以兹事体大,劝说女魔头不要插手,否则明月宫一定会被各方势力盯上。到时,寻来明月宫的官兵必然不会是酒囊饭袋,再想像以前那样用计伏杀就难了。
女魔头道:“人我已经劫回来了,多说无益。”
闻言,无处撒火的陆姨娘愤恨地瞪了陆离一眼,责骂道:“叫你多嘴!日后,要是因为此事给明月宫招来灾祸,我看你还敢不敢犟嘴。”
陆离不以为意,“娘,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大姨娘创立明月宫的时候,可没说公主不能劫。如今,长公主有难,我们同为女子,就该果断的站出来帮自己人。”
陆姨娘气得脸都绿了,“你荀姨娘去世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你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陆离狡辩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荀姨娘留下的规矩条条都是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