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ll也终于反应过来少了哪个符号。
少了松树。
这次的能量环发动根本不需要第十个人,它从一开始就把Dipper剔除了出去。
远古先人最擅长语言,这个能量环也是留给后人,专门对付他的。
没有松树也就是意味着……
「……那些家伙已经预言到『十二岁的Pine Tree』不在了的事实吗?」
Bill咽下唾沫。
「我们连过去都改变了吗!」
不只是十年前的过去,他们连几千年前都影响了吗?!
「喂,Pine Tree,」他急急忙忙拉动Dipper手腕,「快走,这东西的力量可不一般,远古的家伙们搞邪门歪道根本不是现在能比的。」
「喂!该死的你真的会被封印的!快起来!」
「我记得当年是对Bill Cipher特攻,不是对Alcor。」
「……你哪来的抬杠精力啊?」
「我不是抬杠。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另一个对蝾螈计划是什么吗?」蓝光从人群中升起,冲向天际,又在触碰天空后折返朝Dipper而来。Dipper伸出手,感情倾泻而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传来的绵延不绝的钝痛终于破茧,连Bill都差点痛到跪地。他心里传来的悲伤和愤怒几欲将Bill吞没。
Dipper的面容在蓝光照耀下狰狞如恶龙。他甚至没张开翅膀,用手硬接光柱。他咆哮,怒吼,獠牙钻破床肉,指甲往外延伸;他苍白的脖颈浮现青筋,他怎么会甘心被封印?他怎么会甘心就结束?!
恶龙对着世界嘶吼,对着所有的不甘咆哮!
血从指尖崩裂,甚至鞋尖都没进石制地板,但Dipper没有后退一步,碎石和火花在交界处闪耀;恶龙咆哮着,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还能继续往前。他嘶吼着,努力推动手掌——
咔擦。
Bill听见碎裂声。
蛛网般密集的碎裂声。
下一刻,光柱在他们面前碎开。
光的碎裂是什么景象?连Bill也是第一次见,漂亮的、蓝色光芒的碎片星星点点,像星子自天边坠落,又像流萤在夏夜伸展翅膀。
很美。
Bill伸出手,他感受到光斑传来的强大力量。哪怕已经碎不成型,掌心依然传来灼痛。
他看向Dipper。年轻的恶魔手指鲜血淋漓,远处九个人被法阵反噬,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Bill估计一个封印法阵的反噬还要不了他们的命。
他看着Bill。
「连能量环都打不过,」Dipper扯出一个笑,「又怎么打的过蝾螈?」
Dipper膝盖再也支撑不住,Bill伸手,让年轻人倒在他怀里。他摸着Dipper湿透的发丝,顺势慢慢跪下去,让Dipper在他怀里能舒服些。
「疯子。」
真的是疯子。人类的心,却行事比他这个天生的恶魔还要疯狂。
不过也确实赌对了。那个能量环确实是对Bill Cipher专用,本身威力不怎么样。Alcor虽然也是恶魔,但恶魔还有恶魔的分类。
他感受到怀里的年轻人轻微颤抖,有手臂环在他的背后。年轻人身形佝偻脆弱如风中残烛。
Dipper喉咙深处滚落模糊的笑声。
他们灵魂本质还是纠缠在一起的,Bill心口撕裂般的剧痛一直没有断绝。
可Dipper还在笑。
Bill感受到胸前的衣服湿了大片,有血腥味从衬衫蔓延。
Dipper Pines早就过了流眼泪的年纪。成年人就是这点不好,没法像小时候那样肆意宣泄感情。更不遑论还是倔强闻名的Professor Pines。
未成年人的痛苦由眼泪诉说,成年人的痛苦以鲜血铸就。
紊乱器的一枪不够,言语的利刃不够。
还要加上能量环的封印,再往他心口捅上几刀。
他忍受了那么多痛苦,那么多孤独。他付出了那么多,舍弃了那么多。他把自己异化成魔,亲手抹杀自己的天真,和Bill斗智斗勇,午夜梦回尽是故友的死状。他的痛苦无人知晓,他的孤独无人诉说。
谁错了呢?谁都没错。Dipper觉得他们说的都很对。如果换做是他,看见昔日的朋友大变样他也会觉得有问题。
错的还是自己,全都错在自己。
太过固执是会遭到报应的。
向太阳而爬的恶魔,在还没来得及触碰光芒之前,就被灼烧的灰飞烟灭。
我爱的人想杀我,我信的人不信我,我救的人恐惧我。
Dipper想,我这一生真是失败。
原来我至始至终,都是孤家寡人。
TBC.
第十八章 18
Dipper颤抖的时候Bill一直没有松手,他没出一言,只是抱着年轻人。
这是Bill第一次在现实世界拥抱年轻人,Dipper比他想的要瘦,摸起来有些硌手。腰细的一只手就能圈住。年轻人并不是宽阔的脊背,大概是缺少运动,身板格外单薄。
但就是这个单薄的脊背,背负起了十年后的未来。
Bill突然想到年龄问题,Dipper大概是他的零头不到。
他的同龄人应该还在大学挥霍青春,他却早早进入工作的坟墓,每天两点一线,日子单调乏味的像水。他没有波澜壮阔的人生,斯坦福最年轻的终身教授听起来是很拉风炫酷,但是有什么用呢?
Dipper Pines见过最多的依旧是实验室的风景。
他其实还很年轻还很幼稚,除了学术其他一无是处。
他却扛起了所有人的人生。
Dipper颤抖的时间并没有Bill想的时间长。或者说很快,Dipper很快就调整过来,他借助Bill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
那边有人醒了,挣扎着行动。不过人类强行发动魔法还是有副作用,那人挣扎幅度有些大,Bill都能听见重物击打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将那边用身体挡住。
「好了?」
「嗯。」
Dipper看起来冷静不少,他还有闲心打了个响指让衣服焕然一新。Bill嘴角抽抽,他控制不住自己,挖苦道:
「要不要我给你准备个镜子?」
Professor Pines理理衣襟。
「好啊。」
你能不能换个时间地点精致?
「……教授你要香水吗?」
Dipper:「……」
Dipper瞪他。
Bill笑的嘎嘎嘎嘎。
不过金发恶魔笑归笑,镜子却还是给Dipper变了出来。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免洗洗手液和湿巾,帮Dipper擦干净指缝污垢。
Dipper张张嘴:「我……」
「你下手是想给自己擦掉层皮吗?」Bill没好气,打掉Dipper伸来的手。他褪掉Dipper的手套。
「洁癖真是变本加厉。」
怪胎了解怪胎。强迫症患者在某些时刻需要强迫性行为转移注意力,他们能在不断重复某一动作中得到安定。不过下手却不一定有轻重。Bill见过他在流星泡泡里的反应,指尖都擦到泛红快要破皮。如果现在让Professor Pines自己来,手基本上不用要了。
就算恶魔的恢复能力惊人,他也不想在这方面让Dipper糟蹋自己。
Dipper见金发恶魔低头,帮自己清理手指。
他突兀地笑了。
恶魔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
「没什么。」
「神经病。」
Dipper更加乐不可支。Bill干脆懒得理他。
金发的恶魔服务态度向来横跨宇宙的出名。他清理的十分仔细,敬业程度堪比洗浴中心。Bill手上不停,嘴上慢悠悠说道:
「最后一次。」
「啊?」
Bill一甩湿巾,他给Dipper套上手套。
「我最后一次允许你软弱。」
Bill Cipher顺便擦去他脸上的灰尘。
「Bill Cipher大人可不需要受到打击就跪的同盟。」
Dipper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收回手,冰冷的表情有了温度。
他大概第一次对Bill柔和棱角,眼里是阳光的颜色,唇边的弧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啊,抱歉,我的同谋,」
他转身,再也没有看那边一眼。
「那么,另一个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
Dipper往下拽了拽领带,他把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两人在文明覆灭的末日干净如异数。
年轻的教授笑了。他笑容很好看。
只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干净和腼腆。
他说:
「双兵杀王。」
Bill:「……」
金发恶魔瞪大眼睛。
「你疯了吗?」
Dipper懒洋洋地回他。
「我没有。先升变,再杀王。」
兵升变是国际象棋的一种术语,兵棋在碰到对面底线时可以升变,在后、象、车、马中任选其一。不过难度比较大,一来是除最开始外兵棋每次移动只能走一格;二来兵棋攻击方式单一,往往在触碰到底线前就被吃掉。基本上都是最后才会使用的翻盘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