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看了会沉默,施莱登看了会流泪。①
Bill Cipher戴好圆顶礼帽,他好整以暇地开口:
「怎么,很意外?」
平心而论,Bill这张脸……很帅。
深眼眶,高鼻梁;他的金色卷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低马尾,配上花里胡哨的蕾丝衬衫和绣满金线的麦尔登呢大衣,好像十八世纪的法国贵族。
不过左眼的眼罩破坏了这家伙的斯文气质,反倒显得有些痞气,十足十的斯文败类像。
Dipper环抱双臂。
「是很意外。我没想过你这家伙还能变成人。」
Bill发出一声古怪且没品的笑。
「不过是一副皮相而已。」
他往后面一仰,王座凭空出现,接住任性的恶魔。
「我只是觉得三角的样子比较好活动,所以才保持那个模样。」手指轻点扶手,「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不变成人不行了。」
「……发生什么了吗?」
Bill脸色发黑。
「我要拯救我未来的审美。」
十分钟后,Mabel她们等来了Dipper。出乎少女们意料,男孩穿的相当帅气。法式条纹衬衫、深灰色的西装马甲搭配同色系的西装裤,脚蹬尖头小皮鞋。打着深蓝色的领带,戴着成套的银领夹和袖扣。
Dipper的腰很好看,马甲正好凸显他的腰线。十年前的他穿这一套可能会有些做作之感,但是对于现在的Profeesor Pines来说,这套比一般的西装要更为合适。他本质还是个成年人,这么穿毫无违和感。
「……老弟你衣品不错啊。」Mabel喃喃。
这当然不是Dipper选的,他没这个品味。一开始他还倔强,说参加宴会穿马甲去是对主人不尊重——这时候想起主人了——穿上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吱一声。
【怎么样,不错吧。】恶魔在一旁洋洋得意。
【确实不错。】他不情不愿地承认。恶魔在服装搭配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
【最后加上这个~】Bill挥了挥手杖,深灰色的西装外套落在Dipper臂弯。他眨眨眼睛,对Dipper说:【让他们大吃一惊吧,Pine Tree。】
Dipper此时此刻坐在Pacifica的豪车里,脸冲着窗外。雨下了整夜,又多了一个白天。万物笼罩在灰蒙蒙的雨里。身后Mabel在和她的朋友吵吵闹闹,大声赞美Pacifica的车子;后者看似不屑一顾,但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抑制不住。
她们未来会是很好的朋友。
他没有看那几个女孩子,但是他就是知道她们的反应。他回想起「湮灭之日」时Bill把自己的头转了180度这事。他后来试过,Alcor也能做到。这大概就是恶魔的天赋吧,他想。
帕罗奥图气候凉爽,阳光非常充足,不怎么下雨。重力泉正好相反,对俄勒冈的小镇来说,下雨是常事。Dipper突然觉得这座小镇其实已经离自己很远了——他已经习惯了帕罗奥图的阳光,习惯了每天公寓大学的两点一线,习惯了Jennifer的咖啡。他会觉得连绵不断的阴雨让人心情抑郁,会觉得速溶咖啡难以下咽,每天早上习惯性地拉开冰箱翻找酸乳酪,半分钟后想起这里不是加利福尼亚。
其实这座小镇早就不适合他了。
他不过是把异乡人的灵魂强行塞进一个少年的躯壳里,灵魂被挤得歪七扭八,躯壳也被撑得变形。其实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合适,从里到外,都不合适。
车驶进Northwest庄园,门口挤满了想一睹上流社会风采的镇民。几个拿着照相机的人挤在最前面,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他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冷漠的脸。
Pacifica的父亲如Dipper想的那样,衣冠楚楚,抹了不知道几层发蜡,厚的能反光。左手中指戴着金戒,穿着深色格子西装,浓浓的老式贵族派头。
他扯扯嘴角。
可拉倒吧,美国建国不到三百年,哪来的老式贵族。
他一见Dipper就夸张地张开双手。
「啊,这不是风云人物嘛,我在报纸上见过你勇斗恶灵的身姿。」Dipper想了好久他抓过的哪只恶灵上了报纸,最后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放弃,Northwest先生继续说:「希望你能在客人来之前帮我们解决这个小问题。当然,饮食酒水请随意。」
「我尽力而为。」他回答的不卑不亢。
Northwest先生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这个年轻人。他还不能被称为「年轻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青少年,连青少年都算不上。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却并不符合这个年纪。Northwest先生并不蠢,他承认他看不起那些丑陋、低俗的平民,却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平民孩子应该在哪里疯玩疯闹。他们家Pacifica这种实属少数。
他看见Dipper Pines轻车熟路地从侍者手里拿起一杯香槟。男孩真的很熟练,手指都没有碰到杯碗。Dipper应该是渴了,在喝完香槟后又顺手将杯子放到经过的侍者的托盘里。动作行云流水,Norhwest先生这种老派人士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真的是第一次参加宴会?」Northwest先生问他的女儿。
「……据我所知,是的。」她指了指在玩巧克力塔的Mabel,后者把巧克力酱搞的到处都是。
这就很有意思了,Northwest先生想。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Northwest夫人发现菜单有些不协调,正喊他过去,他转眼便把这事抛诸脑后。
他并没有发现一个未成年喝香槟有什么不对。
表面功夫Northwest一家向来做的很棒,他们慷慨的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带他去出事的屋子——Dipper没和他们客气,好一顿胡吃海塞。特别是那些甜点,他真是爱死甜点了。这些甜点让他忍不住怀念大学食堂。说真的,斯坦福的食堂是真不错。作为一个生活自理能力低下的死宅,他基本上全年都靠食堂。感谢校长。
Pacifica带他穿过庄园古老的长廊,这个小姑娘很以她的家族历史为荣——这和未来的Pacifica可不一样,未来的Pacifica Northwest登报公然宣称她的公司和Northwest家族没关系,她的Northwest只是姓氏,和家族荣誉无关。
……这里面的水可真深。
「到了。」她说,然后为Dipper推开门。
房间里堆满了标本,房间主色调也是暗色,感觉阴森森的。
「……看上去就像是那种会闹鬼的房间。」他忍不住吐槽。
「怎么样,能解决吗?」Pacifica问。
Dipper把外套放在椅背上,正装不太适合活动。他上前几步,边打量屋子边说:「我说不能你们家会放过我吗?」
Pacifica发出她那标志性的嘲笑声。
「当然不会。」
【人类在某些方面的迷之自豪感真是让我作呕。】Bill说,他正在倒红酒。
【特别是明知道自己家的历史是假的之后。你这瓶酒怎么回事,我没喝过这个牌子。】
【你说这个?】恶魔摇了摇酒瓶,【这是从我记忆里抽出来的,我专门给酒在记忆宫殿里开了一个分区。今天心情好,庆祝一下。】
Dipper没去问Bill在庆祝什么,他并不想知道。他和恶魔的关系……没那么好。
Pacifica看见男孩双手插兜,连盐罐都没带。②袖子往上挽了几寸,闲庭信步,悠闲的跟个游客一样。
Dipper确实没怎么紧张,不过这个房间给人不祥之感却是真的。他背对Pacifica,金色浮上双目。
【Bill。】
恶魔看见的内容和Pacifica可不一样。他从女孩有些忐忑却并不惊慌的反应就能看出,她并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Dipper Pines?」
他抬起头,漆黑的亡灵在无声哀嚎,面目扭曲如名画《呐喊》,密密麻麻,堆积如山。
Bill吹了声口哨。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不是所有的亡灵都能显现实体。一般来说,只有执念过重才可以。虽然这些幽灵模样很扭曲,但并不难看出动物的外形。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是标本的灵魂。因为某些原因变成怨灵在这里徘徊不去。一只鹿形幽灵穿过Pacifica,女孩只是哆嗦下说怎么那么冷。
Dipper收回目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亡灵根本不敢靠近,只能躲在一边发出咆哮。
「闭嘴。」
Pacifica看见男孩打了个响指,角落里突然燃起蓝色火焰,她看不见幽灵,但是她依然听见了尖叫声。
声音尖锐的她不得不捂住耳朵。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但是麻烦你把嘴闭上。」Dipper背对Pacifica,他的眼白已经被黑色覆盖,「我不会回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