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笑了一声:“也不要太担心,她要是有问题我绝对不会手软的——今天可是新年。”
苍锦哼了一声:“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惦记什么新年呢。”
林清和声音突然很轻:“我有点想念在九黎族过的那些新年了。”
苍锦像是被戳到了伤心事,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林清和又笑了笑:“等一切都安稳了,我们还可以坐在一起过新年,像以前一样。”
第63章 红烟
按照林清和给剑宗的时间来说,他可以在正月初三去要结果了,但是在初三还没到来的时候,西北出事了。
西北边境有一条由来已久的商路,四通八达,而且极为繁荣,这么些年来都是西北诸城的重要商业来源。
就在正月初一的夜里,当地人引以为傲的那条商路,沿途设置的关卡和驿站大多被完全捣毁,驻守的人也几乎没有留下活口,全是被人一刀封喉。
一夜之间几百里的驿站被毁,要么是大规模的组织性作乱,要么就是超出凡人的力量。
林清和压根就没想,就知道真的大事不好了。
这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塞外的动静已经不再是小偷小摸式的入关了,这是大张旗鼓地在推进。
从幽州城覆灭开始,林清和就知道必定有场硬仗要打,只是他们严阵以待,而对方却在往这长堤里放了数不清的白蚁,说不定哪一天还没动上手,就自己先一溃千里了。
三派在各地都有分支,从西北地区开始,道门分坛、剑宗分系和台淮分支,都在高塔上燃起了赤色的长烟,一路向关内而去。
终日金戈铁鼓响彻云天,在正月初三时便一处处地衰弱下去,只剩下预示战事的仍在飘摇。
传信的匣鸽飞往各处,分坛驻守的各派弟子紧急接替驿站的相关事宜,并将当地实况以最快的速度告知总坛。
台淮本是由苍锦镇守,但由于南海突变,现在是臧风掌管。
明烛山收到传信已经是正月初五,颜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估计知道了江离舟伤得不轻,他时而神志都不大清醒,要说睡绝大多数时间是睡不着的,只是由着飘忽的神思领着他,终日昏昏沉沉的。
颜钟将门下弟子大多外派去了各个城镇,呈现出兵临城下的紧迫感。
但是江离舟偏偏伤重,他身边不能离人,就把时运留下了。
时运见他这昏睡一天都不怎么转醒,心里急得像猫挠似的,一方面是江离舟吃了那么些药都不怎么见好,虽说只有两三天,但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瞧不见,另一方面是许陵到现在还没回来,按理说他正月初三应该就离家了,就算路上耽误也应该有个书信传回来。
况且西北商路俨然已是另一人间地狱,许家也是在那条路上讨生活,时运怎么想怎么担心,在江离舟屋里绕着茶桌转了半个时辰。
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听见江离舟挂在手腕上的铜铃响了——为了能及时知道他是睡是醒,他们把铜铃穿了绳挂在他身上。
时运赶紧过去看他:“师兄,要喝水吗?”
江离舟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同,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时运把西北传回来的事情简要地给他复述了一遍,又从袖中掏出一只传音鸟:“对了这是给你的,几天了,但是你精神不好,就没给你看。”
江离舟接过来,又问:“收几天了?”
时运想了想:“初二那天收到的,有四天了。”
江离舟皱眉:“我昏沉了这么久吗。”
时运说:“师兄专心把伤养好,估计真要有大事了。”
江离舟突然想起来许陵:“阿陵还没回来?”
时运脸上瞬时又是一片愁云:“我也正担心呢——不过他应该在路上了,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的像是安慰江离舟又像是安慰自己。
江离舟握了握手里的传音鸟,说:“今天的药还没喝吧,你去拿来。”
时运赶紧点头跑了出去,生怕他待会又昏睡过去。
江离舟敲了敲传音鸟,里面先是传来隐约的爆竹声,然后才是林清和说话的声音,显得很远,他说:“刚刚子时的钟还在响,我本来想去找你过新年,但是实在不能溜走,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新年可以一起过……”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琐事,声音慢慢的有点懊丧,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想你了。”
江离舟盯着这传音鸟看了许久,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想着还好捡了一条命回来。
时运端了药过来,江离舟皱着眉头咽下去,又问:“现在山上还有多少人?”
时运接了药碗,说:“二十不到,其余的都派出去了,山底下人心惶惶的,特别是西边那块,到处都点着红烟,现在人人都伸着脖子看,生怕这烟点到自己家门口。”
江离舟又问:“知道山君这阵子在哪吗?”
时运想了想:“前两天应该在南海,这几天就不知道了,南海也出乱子了,飞禽走兽个个都疯了似的,南海的渡口都已经歇了小半个月了,到处都是海鸟和水鱼的尸体,简直触目惊心,听说那腐臭味能熏出二里地。”
江离舟问:“南海的事情弄清楚了?”
时运撇了撇嘴:“好像暂时没什么动静了——剑宗实在不是东西,还是山君亲自闯了他们的大堂,这才纡尊降贵地下派了人手去降那些发狂的精怪。”
江离舟作势要起身,时运赶紧拦了他一下:“别乱动啊师兄,你这才缝上三天,那大夫说了至少十天才能拆呢,你别把线崩了又得受罪。”
江离舟心里急躁地不行,说:“就没有好的快一点的办法?多喝两包药行不行?”
时运退后一步:“没有,且等着吧,是谁说自己有分寸非要往那阵里钻的。”
江离舟抬头看他:“哟,埋汰我埋汰的真顺口啊。”
时运摆摆手:“我可没有埋汰你,我字字都是事实。”
*
林清和这几天确实是脚不沾地,那些无声无息毁了半条商路的妖兵已经越发猖獗了,红烟已经点到了蜀中,凡是剑宗的地盘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林清和看萧元问比看见妖兵火气都大,他们送弟子出去跟给人上菜似的,就不见往回收的,一副我牺牲巨大但无奈世事艰难的德行。
苍锦在剑宗盯了几天,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在他们再次外派的时候坐上了大堂,对着萧元问这个草包一通发作,但萧元问明显油盐不进,张嘴就说:“那仙人看怎么安排妥当,您来。”
能说上话的长老病的病死的死,萧元问似乎觉得自己就算把剑宗拱手让人了也没人拦得住。
他这话音刚落,一阵凛冽的剑气把萧元问的椅子劈掉了半截,本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这下更是呆若木鸡。
岑瑜背着手走进来,他向来学不会客气,反手就是一阵罡风,把一宗之主摔在了地上。
萧元问气的脸都白了,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指着岑瑜“你你你”了半天。
岑瑜看了一圈,冷哼:“真当剑宗没人了?想撂挑子是吧,你现在可以如愿了,我本来是陪苍锦仙人一起来的,但是先去底下看了一圈,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萧宗主,我以前只当你是功法不行,没想到脑子也不行。”
萧元问被当着门下弟子一通羞辱,气的直抖,还是回击道:“真人不是不认剑宗散的叶吗?怎么又想回来了?”
岑瑜扫他一眼:“我愿意去哪不愿意去哪,愿意承认谁不承认谁,宗主怕是都没有过问的权利。”
“至于你,”岑瑜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我有理由怀疑你戕害弟子,勾结妖乱。”
岑瑜摆摆手:“把他扔地牢里,我得查一查。”
岑瑜这话说了,两个弟子迟疑地向前走了两步,萧元问吼道:“真人怕是没有证据,没法抓我吧!”
岑瑜笑了笑:“要证据是吧,那我只能动动手指先废了你再把你扔进地牢了——愣着干什么呢?想进去陪你们前宗主?”
那两个弟子不敢再犹豫,上去就抓他,萧元问瞬时就要反击,岑瑜抬手击中萧元问的膝盖,这人登时就站不起来了。
这出闹剧也算是结束了,岑瑜坐上主位,看了一圈,问:“萧繁在吗?”
一个弟子拱手道:“萧繁师兄前天就被派去了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