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舟去找时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时运看见他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可疑痕迹,立刻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半揶揄地说:“二位,兴致挺高啊。”
江离舟牙疼似的啧了一声:“多管闲事——查到什么了?”
时运把一张宣纸摆给他看:“我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大概是这样,南疆避世,而且极其反感与外人的往来,但是十几年前有件事闹的挺大——就是山君跟你说的那件,所以这件事不是那位家主捏造的,肯定是有那么一个外人和孩子。”
江离舟皱着眉看了一遍:“那你什么想法?”
时运眼睛也盯着那张宣纸:“如果在南疆人心里都没有那么一个家主胞妹,那八成这事就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把这件事藏了起来。”
江离舟抬手指了指:“你把这个和赢勾大战放在一起比较?”
时运神色犹豫了一下:“说起来,阿欢他……”
江离舟看了他一眼:“说事情就说事情,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时运看看他,说:“说起这个时间,阿欢的身世我们都知道,感觉……好像特别吻合。”
江离舟垂着眼:“反正顺道查一下,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意这种事……现在湟中……算了,你继续说。”
时运神色也暗了暗,又接着说:“我把这个放在一起是因为发现有些时间地点出现了奇迹般的巧合。”
江离舟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时运又说:“师兄你看,当时南疆进了外人的时间正好是传闻妖族卷土重来的时候。”
江离舟点头:“这个我倒是看过记载。”
时运又说:“我放在一起只是觉得很巧合,还有就是妖族消失的地方当时正好是南疆边界,此后再无音讯,当时的记载是‘妖族溃,四散而逃,妖首重创,下落无果’这个无果就让人有很多猜测,主要是时间地点太过巧合。”
江离舟想了想:“哪本记载的?拿来我看。”
时运动手在书堆里翻了翻,抽出一本递给他:“就是这个,我折了页。”
江离舟把书翻开,念了一句:“妖首千变万化,捉摸不定,时而成云,时而化雨……”
他突然抬头看了时运一眼:“这不就是弥阆嘛!”
时运手一顿,神色有些震惊:“哪、哪个弥阆?赢勾手下四魔之一的弥阆?”
江离舟挑眉:“就是他,能有千变万化成云化雨这种本事的,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了。”
他把那张宣纸抖了抖:“真是有意思啊,他去过南疆?”
时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要是去过,会出什么事吗?”
江离舟眼神幽深:“不知道,取决于他想干什么。”
时运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如果南疆和妖族有联系,我们就真完全落在下风了。”
江离舟笑笑:“也不一定,前几天我还跟他打过照面了。”
时运下巴又收不回来了,忙去看他:“没受伤吧?”
江离舟摆摆手:“没打起来,他倒是说想跟我们行方便。”
时运:“行什么方便?”
江离舟唔了一声:“让他和他的属下妖兵进成州。”
时运噌地站了起来:“那怎么行!”
江离舟示意他稍安勿躁:“别这么激动,我没答应——我不太明白啊,他好像是和赢勾割席了?”
时运又重新坐下,还有些没缓过来:“他自己说的?”
江离舟笑笑:“我猜的。”
时运:“……”
江离舟又说:“弥阆这个人我比较熟,极其自大,在以前就跟赢勾有不少的分歧,要真是他进了南疆,当了孩子爹,我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江离舟抬眼看见他一脸错愕,又补了一句:“我、我翻史籍看过很多跟他有关的东西。”
时运还是一脸复杂:“师兄,我刚刚跟你说阿欢……这万一——”
江离舟捋了捋宣纸,淡然地接话:“是与不是又能怎么样?横竖都是他自己的事,认与不认也是他的事——再说了,八字没一撇呢,操心的倒是多。”
时运低了头:“那眼下——”
江离舟叹口气:“谁知道南疆到底怎么想,本来割席真割干净我倒是没什么担心,他们这下整了个不清不楚的,我还真不能完全放心。”
时运也没作声,定定地盯着那堆书。
江离舟也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有收获总是好的,你要是不忙就再查查,再有什么差人来叫我。”
时运点点头,起身把他送了出去。
江离舟一回屋就看见某位大人殷勤地等在桌子跟前,见他进来赶紧过来拉他:“刚刚厨房说做了桃花饼,我给你拿过来尝尝。”
江离舟看他一眼:“大人忘了?我不爱吃甜的。”
林清和又给他倒茶:“这不是新鲜嘛,开春了,吃个桃花饼讨个喜庆。”
江离舟一脸冷漠,那边喂过来他也张嘴接着,就是不给对方正眼。
林清和殷勤献完了见他还没反应,又盯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真要把我撵出去睡啊?”
江离舟哼了一声:“大人长大了,还是自己睡比较好。”
林清和转过去扯他袖子:“我不捉弄你了,我错了,别赶我好不好?”
江离舟抬手捂了他的眼睛:“大人倒也不必撒娇,你的眼睛很亮但是我的心更硬——赶紧出去。”
林清和眨了眨眼,眼睫扫在他手心里,扮可怜道:“上次在幽州你就是把我赶出去了,我在屋顶上蹲了一夜!风特别大……”
江离舟打断他:“哎,什么叫我把你赶出去,你自己心虚不敢进屋,怪我?”
林清和抓了他的手腕:“那你也没叫我进去啊!”
江离舟:“今天也不叫。”
林清和:“……”
一个坚持要赶人,一个死活不滚蛋,导致这夜陷入了僵局。
林清和发现装乖扮巧不顶用,于是开始耍无赖,在床上抓着他的被褥不撒手。
江离舟屡次劝诫未果,自己走人了。
林清和抱着他的枕头愣在了原地。
这夜巡查的弟子发现一道落寞凄凉的身影在某间客房门口凄惨地蹲着。
一直僵持到了下半夜,江离舟隔着门都能感觉到他散发的哀怨气息,忍无可忍地放了他进来。
林清和进来就声泪俱下地抱他:“你不要我了。”
江离舟一阵头疼:“少来。”
林清和把眼泪蹭在他身上,哽哽叽叽地嘤个没完,江离舟极其暴躁地拍拍他的背,差点给人拍吐血:“差不多得了吧,这不是让你进来了。”
林清和抹抹眼泪:“你亲亲我。”
江离舟暴跳如雷:“烦不烦!”
林清和哽咽:“你不喜欢我了。”
江离舟转身倒头就睡,把他晒在一边。
林清和很自觉地钻进了他的被窝,蹭过去碰碰他的鼻尖,又试探性地亲了亲他的唇,见他没表现出拒绝,又大着胆子去吻他。
江离舟本来就将睡未睡,在他这个吻里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清和亲高兴了,往他怀里一钻,老老实实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江离舟被许陵的大呼小叫声吵醒了,睁眼看见林清和幽蓝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坐起身问:“他吵什么呢?”
林清和也起了身:“不知道,去看看。”说着还在他额头上偷了一吻。
江离舟推开门,把到处乱窜的许陵叫过来:“你叫什么呢?出什么事了?”
许陵满面喜色:“师兄!湟中没沦陷!援军到了——你看这个,阿欢写来的信!”
江离舟手一哆嗦,赶紧展了信纸,读完喜形于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有别的情况吗?”
许陵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比较好,说:“是苍锦仙人亲自带兵去了湟中,当时那火是湟中自己放的,他们本来想玉石俱焚,幸好,幸好仙人去的及时,退了妖兵还救了湟中的大火。”
江离舟高兴的头都有点发昏,又问:“那怎么这么久才传来消息?他们伤亡怎样?”
许陵抓了抓头发:“具体我不太清楚,反正湟中现在很安全,阿欢也好好的。”
江离舟点头:“那就好——你跟阿运说了没有,他成天忧心忡忡的。”
许陵说:“说了!他开心地在屋里走半天了——不过师兄,你怎么没在自己屋里,跑客房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