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鼓了一眼笑他的陆蓁:“你没边儿了是吧?”这是陆老爷子第一次看见陆蓁有这样开朗的一面,以往陆蓁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也许这个德思社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意义非凡吧。
主持人开始报幕,开场的是周九烊和他的搭档杨九越,今天他俩表演的是《反七口》,一上台就看见坐在前排老位置上有一个月没来的小姑娘,周九烊当即就调侃上:“呦呵!这姑娘一个月没来还能买到从前的座儿,厉害呀!”
“那是来这儿的人少!”杨九越在一边儿拆台,不过这是真话,都一年多了还是只有陆蓁在买前排的座儿。
周九烊给自家搭档胸口来了一锤:“嘿!你又想干啥!才第一场你就要跟我杠上咯是不!?”
陆蓁没来看演出这些个说相声的竟然这么清楚,陆老爷子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蓁:“他们跟你这么熟!?”
“不熟,就是他们的演出我都没怎么落下过。”陆蓁俏皮一笑,顺手为陆老爷子倒了杯茶。
陆老爷子侧头眯着眼看向为他斟茶的陆蓁:“是吗?那你背着我逃了不知道有多少节课了吧。”
“呃……不说了,咱认真看表演啊!”陆蓁立马转移话题认真看着台上的表演,陆老爷子也没真想为难陆蓁,话题扯开后也就顺着陆蓁看起表演来。
今天演出共有六个节目,此时才进行到一半,身旁的陆老爷子就已乐得脸褶子都深了些许,两眼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接下来请欣赏相声《卖估衣》,表演者沈九煦、宋鹤昀!”由于德思社人口短缺,今天德庆楼剧场的报幕人员是他们二队从别的队手里抢来的文文。
陆蓁启唇低喃:“沈九煦?没想到他竟然进了二队。” 看着台上身着藏蓝色大褂的沈九煦,陆蓁心道这一个月她都错过了什么,不过这大褂颜色还真不衬他,看着脸色有些不好。
刚刚在侧幕帘后沈九煦就注意到了前排唯一的两个观众,但因光线太暗所以没看清他们的模样,上台后借着灯光才看清他们是爷孙俩,老爷子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坐在他身旁的女孩扎着长长的马尾,脸蛋白皙,有一双好看的笑眼。
这些节目陆蓁早已耳熟能详,所以有时也会觉得无趣了点,但这场《卖估衣》陆蓁看的却很入神,因为逗哏的沈九煦在其中添加了新内容,不过他的搭档有点接不住这样的包袱。
场子有些冷,大部分观众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所以不是很懂这场《卖估衣》里的新料,就连之前一直可乐的陆老爷子都静了下来。
这就是代沟,沈九煦的这种表演方式想走花路不容易啊,不过陆蓁倒是挺喜欢的,这很符合现今的流行趋势,德思社不能只吃老本,是该注入新血液的时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表演方式,沈九煦知道自己的表演方式不吃香,但这就是他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所以即使现在没人懂,但他相信迟早会有人懂的那天。
不用迟早,因为现在就有人懂:“加油!”陆蓁注意到沈九煦眼中闪现的失落,于是在他即将转身离场的时候,陆蓁朝台上挥手鼓励道。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演出反响都不是很好,不过比在青年队的时候还是要好些的,起码还有不少观众不是吗?正自我安慰的沈九煦以为是自己幻听,还好身旁的搭档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鞠躬答谢。
离得近就很容易看清台上人的一举一动,注意到沈九煦那一瞬间的呆滞,陆蓁突然有些心酸,台下十年功,台上三分钟,为的不就是观众能听懂他们演的是什么吗?不就是希望能得到观众的肯定吗?
第5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八岁的陆蓁已出落的明眸皓齿、端庄秀丽,如今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所以在高考结束前陆蓁都不能再去剧场看演出。
今天是陆蓁最后一次来看演出,六记会馆的绢布拥有一股让人上头的神秘气味,那气味就像地窖里存了几十年的酸菜坛子味儿,于是陆蓁就在专卖戏曲相声物件的南安街买了三块绢布。
桌上只需两块绢布,要说陆蓁为什么买三块,这就要多亏前天沈九煦那惟妙惟肖的表演,嗅了那绢布就跟是喝了一斤二锅头似的,晕头转脑,于是陆蓁便决定为沈九煦绣一块专属于他的绢布。
陆蓁费尽心思的设计了一个图案,毕竟沈九煦是个艺术生,她的眼界可不能太落后,设计好后又一针一线的将图案绣在绢布上,今天演出正式开始前陆蓁就把买的两块绢布给了开场表演的周九烊和杨九越。
“姐啊!你看看!你看看!观众都看不下去了,还特意给我们带了新绢布,你可上点心吧姐!”周九烊拿着崭新的绢布乐开了花,还不忘吐糟一直不给他们洗绢布的场务人员。
马上要到沈九煦上场了,陆蓁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那块放在衣袋里的绢布,绢布是米黄色带暗纹的那种,为了不沾血在上边儿,陆蓁绣的眼都花了。
都过去一年了,来听相声的依旧是老人家居多,所以也没人上前送过礼,今天不仅是二队第一次收到礼物,同样也是沈九煦第一收到礼物:“送我的?”绢布上绣着他的Q版人像,那小人儿整体看上去正好是个煦字,一看就知道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沈九煦有些受宠若惊。
“嗯,因为高考,后面一个月我都不能来看演出了,前天你不是说剧场的绢布脏嘛,所以就想在这之前送你一块专用的。”陆蓁说完后注意到一旁正冒着酸气的宋鹤昀,不禁笑道:“今天剧场的绢布是新的,您就放心大胆的用。”
宋鹤昀双手撑着四方桌:“就周九烊那大嗓门谁还不知道你给剧场送了新绢布,唉,我就眼馋你给九煦送的专属绢布。”整句话就属专属二字最为突出。
“你就惦记着吧!”沈九煦摊开绢布抬颚傲娇道。
台下的陆老爷子才是真的酸,这件事他从头到尾一点都不知情,心道隐藏工作做的挺好啊!同一屋檐下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注意到陆老爷子频频看她的目光,陆蓁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要不我也给您绣块儿随身携带?”
“哼,要真想送还用得着跟我说吗?”陆老爷子给陆蓁甩了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面对耍小脾气的陆老爷子,陆蓁一点也不虚,因为这一年下来陆老爷子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在她面前笑得像个孩子了,如今陆老爷子在她这里一点威信力也没有,而且她还能变着花样去哄耍小脾气的陆老爷子。
后来陆蓁为陆老爷子绣了块可以随身携带的小方帕,可惜那方帕子陆老爷子仅用了一个月。
高考最后一天的晚上,正参加毕业晚会的陆蓁突然接到周秘书打来的电话,伴随救护车呼叫声的是周秘书略微颤抖的声音:“小姐……老爷子出事了,我们现在正赶往中心医院。”
“哐!”陆蓁手里的手机坠落在地,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清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屏已碎了的手机里传出周秘书焦急担忧的声音,陆蓁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手机哽咽道:“我……我这就过来。”
同样得知消息的苏妤连忙跑出包厢寻找先前出去接电话的陆蓁,出了包厢就看见走廊尽头蹲着埋头哭泣的陆蓁:“蓁蓁不哭,不哭啊,陆爷爷会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说着就把蹲在地上的陆蓁拉起来。
陆蓁点头,垂在眼睑的泪水滴在了反光的地砖上,赶往医院的路上苏妤一直牵着陆蓁的手不放,赶到医院的时候陆老爷子还在急救室里,陆蓁松开苏妤牵着她的手来到周秘书面前:“爷爷怎么出事的?在哪出事的?现在怎么样了?”
“蓁丫头,你冷静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到的苏父在手术室外已经等了近一个小时。
今天东城区的燃居有熟人做客,陆老爷子送走老朋友后由周秘书送回陆宅,一路上陆老爷子都没吭声,周秘书以为他是累了,于是便没去打扰,结果到了家门都不见陆老爷子有动静,周秘书意识到不对劲后连忙下车到后座唤陆老爷子,唤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周秘书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手机就打了急救电话。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医生护士急促的脚步声,快两个小时了,陆老爷子还没从急救室里出来,陆蓁一行人又焦急的等了半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才缓缓打开,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你们是病人家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