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夏鸽信了,直到很后来很后来,他才知道,姜禾非常非常喜欢许言,有十年那么久。
离开南九里,许言把他扔上出租车的时候,夏鸽意识其实很清醒。
车缓缓开了,他回头透过后窗看了许言一眼,许言正坐在街边抽烟,身形在朦胧的晨色里显得很寂寥。
夏鸽一时很唏嘘,许言姜禾,彼此喜欢了这样多年却永远阴差阳错,就像,夏鸽想,就像两个人是在隔着各自的生活彼此相爱。
有些事情他没和许言说,也许他猜到了,但他不需要知道细节,所有那些姜禾的难过,心痛和纠结,只会让他更放不下。
好了,许言只需要知道姜禾喜欢过他但身不由己就够了,他不需要知道她爱他,一直爱他。
夏鸽突然猛地从出租车上坐了起来,他此次约许言喝酒的目的竟然忘记问了,“所以姜禾消失的那个礼拜,到底有没有把许言给睡了?”
算了,还是再去逼问一下姜禾吧。他又瘫回到了后座上。
回家的路有些久,夏鸽就在逐渐亮起的晨光里慢慢睡着了。
南九里的老板正在收拾桌子准备关门,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其时已经日出了许久,一大早的晨光从门口照了进来,她眯了眯眼去看晨光里这团黑影是谁,却是刚走的客人,许言。当下便了然了。
许言直接走到她身边,开口道,“有个事情我想不明白,我猜你会知道。”
老板轻飘飘瞟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姜禾,我怎么知道。”
许言并不买账,道,“那你帮我猜一猜。”
老板把装着脏杯子的托盘塞到了许言手里,又慢悠悠去拉开窗帘开窗户,自说自话道,“我们这个酒吧呀,地理位置不是特别好,只有在早上这一会的工夫里面,能透进来一点阳光,其他时候,都昏昏暗暗的。”果然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映在墙上光影之间泾渭分明,酒吧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许言正端着托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样子并不打算罢休。她无奈,把托盘接了过来,坐回到了吧台里面,“好吧,那你说说看。”
许言在吧台对面坐下,开口却有些忐忑,“哪怕她有婚约在身,但不过是个假婚约,她大可不必推开我,还做出和夏鸽在一起的样子给我看。这种事情我当然能理解,也不会在意。”
对面的女人没接话,手指点着下巴看着他,等他下一句。
“所以,我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可能人家没那么喜欢你,也没那么想和你在一起。”老板泼他冷水。
许言却轻轻摇了摇头,倒是很坚定。“不是。”
“那我猜了你又说不是……”老板不满道。
“那你再猜。”许言似乎一定要她说出真相才可以。
“嗯……”老板眼睛看着许言身后墙上的光,已经移开了些,影子要比光亮多了,“那可能是不敢吧?”
“不敢?”许言没理解,反问她。
“因为太喜欢你了,”老板把眼睛转回到许言身上,“不敢把你牵扯进麻烦事里面。”
许言沉默了,但似乎这是个可以让他接受的答案。良久,他道了声谢,便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下,模模糊糊说了半句话,“那时候她说她带我去美国……”
老板还在等他剩下的半句话,却没有了声息,一抬眼,他人已经走了。
第25章 姜禾篇01-他不知道的初见
南九里,许言走后,正当工夫的阳光也随着太阳变换了角度离开了这间酒吧,酒吧又陷入了一派昏暗之中。老板坐在更是昏暗的吧台里头,想了想,拿起手机拨出了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刚睡醒。
老板看了眼墙上的钟,调笑说,“你在洛杉矶,现在应该是下午4点,你别告诉我你才睡醒,姜禾。”
姜禾把电话挂了后,人有点发怔。
酒店的大窗帘遮光效果果然很好,所有的阳光都被阻隔在了外面,整个房间寸寸昏暗,时间的流逝感仿佛也在这个空间里面被剥夺了。一瞬间,姜禾忘记了今夕何夕。
“许言。”不受大脑指令控制似的,姜禾轻轻念出了声,在酒店房间飘荡一会儿就不见了。这个名字她其实很少有机会叫出口,这简单的两个字不过是时时绕在心头上,用一种声音的意识磨刻出了印记来。
她在床上呆坐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拍拍脑袋下了床,算了,大概是自己睡太久睡懵了吧。
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姜禾突然想起来她和许言的初遇。当然,这和刷牙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是想起来了。
10年的八月底,还带着酷暑的余热,s大开学了。姜禾在建筑系报到的时候,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杜爸爸说好了今晚来接她去吃饭,算是鼓励她新生活的开启。姜禾各种事情忙完,就在校园里瞎逛,看着新生熙熙攘攘,觉得很新鲜,不免对后面的四年期待了起来。午后阳光不再那么晒人,她找了块凉快地方,坐到了湖边的草地上给夏鸽发短信。
姜禾晓得她最亲爱的朋友此刻正在美术集中营受苦,恐怕连手机也摸不到,从美国回来以后也没能见上一面,但她觉得此刻心情有点好,就想和他分享一下。
“s大湖里的鱼养的很肥,等你明年来了我们可以钓来烤着吃。”
发送之后,她觉得心情还是很好,就又编辑了一条。
“就是校友们的颜值我瞅着不大行,你和你前女友可能分早了。”
姜禾看着这两条短信,觉得很满意,真实又不失俏皮,俏皮又不失稳重,稳重又不失鼓励。她就满意地把帽子摘下来罩在脸上挡太阳,在草坪躺下睡着了。
等姜禾一觉睡醒,太阳已经渐渐西沉,看了看手机,杜爸爸给她发了短信说西门见。
她就从草地上拍拍草叶起来了,慢悠悠往西门走。走到一半停下来,这是西吗?她一向不太有方向感。就是西吧,她记得来时的路上也有一块这样的大石头,遂放下心来向“西”走去。
在s大呆久之后她会知道,s大最不缺的就是随处可见的大石头。可见校友们送礼相贺的品味都很统一。
走了半晌,半个门都没看见,瞅了眼时间,眼见着杜爸爸怕是快要到了,姜禾有些心急,便揪住路人问了路。可向着路人指的方向走去,却是越走越偏僻,走到终点确实是个门,可这门也忒小了点吧。一米见宽的大铁门锈迹斑斑,还挂了把陈年旧锁,门外看不见任何人烟,连条马路牙子都没有,倒是杂草长的比她还高。
姜禾觉得很心痛,开学第一天,她对校友的信任就如此不堪一击。
她顺着原路返回来,还是个偏僻的地界。说好的现代化建设的一流大学怎么连个路招牌也没有,她此刻觉得很迷茫。开学第一天就如此迷茫,她对今后的四年有点丧失信心。
可能s大也没想到现代化建设培育出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大学生会有如此垃圾的方向感吧。
姜禾杵在路边上,左走走右看看,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马路牙子上,有点后悔为什么把报到时发的校园地图给扔了,她当时觉得拿着地图简直是加粗大写在脑门上“我是新来的”,这太蠢了,一点不符合她酷雅人士的定位。
当然现在迷路的她觉得自己才是最蠢的,去你的酷雅,没有方向感还谈什么酷雅。
马路那边终于有个人出现了,姜禾仿佛遇见救星一般巴巴地跑了过去,此人瘦瘦高高,被她在后面拍了下胳膊吓了一跳。
“啊!同学,你知道西门怎么走吗?”姜禾谄笑着问他。
这个同学愣了下,点了点头,“你跟着我走吧。”
姜禾如遇特赦,忙不迭地点头道谢,“恩人啊恩人。”
恩人同学对她的道谢冷淡得很,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姜禾急忙跟在了后面。
腿长自然好走路,而姜禾先不说腿短,她没头苍蝇一般在校园里瞎逛良久双腿早就酸了,她几乎是小跑着跟着他,但还是拉开了些距离。
他似乎注意到了,放缓了脚步等她跟上来。姜禾压了压帽子觉得很神奇,他又没回头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吗,怎么就知道她掉了队。等跟上去又恍然大悟,西沉的太阳在她身后,把她的影子投在了身前。这位同学大概是眼见着她跟着他的影子没了影吧,可真是个小机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