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167)

谢兰生:“……???”

他懵了,问:“你是吗?”

“当然不是。”莘野吃完面前早餐,抬眸望望兰生,又拿餐巾擦手,一边说,“我初中时家里信箱女孩子的情书很多,有华人有黑人有白人,还有印度人,我妈拿给我看信,我懒得看,让扔了。兰生,遇到你之前……我是真的不感兴趣。”在他当时的世界里,或美或丑的皮囊下,她们都俗,都无聊。

兰生又问:“然后呢?”

莘野继续说:“不过,我那时候一好朋友是丹麦人,非常漂亮,他常常来我们家住,打游戏,一闷一天,我妈认为我们是gay。

谢兰生问:“非常漂亮吗?”

莘野轻笑,眼睛一挑:“没你漂亮。”

谢兰生:“……”

“总之,我妈当时并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哪步了,不敢开诚布公讲,担心她一说出口我们两个才意识到自己是gay。她就自己越想越对、越想越对,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她说,她用一段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原话是‘have difficulty adjusting after my kid came out’,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也好多了,一年以后终于接受。她说,‘negative reactions tended to ease over time’,‘I accepted the fact after the first year’。”

“你妈妈……”谢兰生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了。

这乌龙。

他又心疼莘野妈妈,又庆幸最大障碍不存在了。

“她瞎想。”莘野说,“那个时候,美国已经开始讨论同志平权了。1969年发生石墙骚乱,1978年旧金山开始骄傲游行,1987年纽约允许同志继承财产等等东西,同志开始享有权利。她在美国……容易一些。”

顿顿,莘野又说:“我说高中我还不是,那时候跟Fred没什么。她还不信,坚决不信。”

谢兰生:“…………”

“兰生,回家吗?”

“嗯。”谢兰生也抬起眼睛,非常真诚,非常坚定,“好。莘野,其实我也想呢,这个八月度假回来我就带着你见爸妈。”

兰生爸妈对于莘野从头至尾一无所知。李井柔和兰生爸爸会时不时地催催婚,但谢兰生三十五六岁,在开始忙《一见钟情》之前只有三十三四,作为一个顶级导演他还处于黄金年龄,并不大,想寻一个好的妻子绝不是件困难的事,甚至说,因为社会的不平等,绝大多数成功男人在这时候都不着急,因此,李井柔也没催太狠。

但,谢兰生想摊开牌了。

他有爱人,他叫莘野。

“好。”莘野语气十分温柔,“那就定下洛杉矶了。我叫助理去订机票。”

“嗯。”

莘野其实没有想到自己出柜如此顺利。他并不担心,毕竟,他四岁起想干什么他爸妈就管不了了。他本打算让他爸妈自己在家好好想想——去年五月麻省刚刚宣布同性婚姻合法,想开应该不是很难。却没料到……

不过,虽然定下洛杉矶,莘野发现,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兰生还是有些焦虑,于是问:“怎么了?在担心什么?”

谢兰生一边想,一边老老实实说:“我担心你的爸妈不喜欢我,不顺眼。”

“为什么?”莘野失笑,“因为是个男人?他们已经接受了。”

“不是。”本来谢兰生是真的担心,不过他把话说出来时,却莫名地不太爽利了,哼着气儿道,“我没人家漂亮,还没人家英语好。”

莘野:“…………”

作者有话要说:兰生:这个牛奶兑醋了吗?

1998年《泰坦尼克号》上映时曾经这样防盗版过(用密码箱带走拷贝),不过那时电影院少,2005年肯定困难很多。

我其实觉得,在2005年,谢导电影很难超过大导演的大制作片……只能靠妈妈给的金手指了。

第108章 北京(十一)

谢兰生与莘野两人一天后便上飞机了, 没大准备。

谢兰生他绝非一个优柔寡断的普通人。“导演”大约是这世界最需决断力的工作:拍摄计划无比严格,可各种意外层出不穷,大到根据天气状况、环境状况调整拍摄计划, 小到根据影棚尺寸、演员走位修改台词长度, 剧组上下上千双眼盯着导演迅速地move on, 不然大家就要加班,或者预算就要超支, 电影面临风险。好莱坞要更加夸张,导演必须立刻决定,不管决定是对是错, 重要的是立刻决定, 并让团队相信决定, 否则氛围就会变了。谢兰生常常感觉, “雷厉风行”这个要求对女导演很不友好,她们大多并不喜欢不计后果地做决定。偶尔,兰生也会说“你先忙。给我30秒思考一下, 这不证明我忘记了”,但,总体来说, 他从来不拖拖拉拉。

12小时后,飞机落在天使之城。

谢兰生这七八年来对洛杉矶并不陌生, 或是来见“环球影业”,或是来参加电影节,热门景点都去过了, 但, 他没进过莘野的家。他总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

莘野家在比弗利山庄。车在一处山脚停下,黑色铁门缓缓打开, 莘野给了一脚油门,车子上了盘旋的路。

庄园则在山最顶上。另道铁门此时分开,入眼的是大片草坪,被分割得很有美感。中心圆后,长方形的喷泉池子一路延伸到房门口,几十细流涓涓不断,喷泉两侧也是草坪,它尽头是每个晚上会被燃起的篝火炉。

两条车道绕过草坪蜿蜒通向后头房子。到临近时再做分叉,可以直接到房前,也可以到车库。

莘野把车开到房前。

一个女人等在门口。莘野下车给谢兰生拉开车门、叫他下来,将车钥匙递给女人,介绍说:“这是Lisa,家务经理。”

兰生笑着打了招呼,而后,在Lisa走向驾驶室后,一边上台阶,一边问:“什么是家务经理?”

“相当于传统管家。”莘野答了,“有男有女。她们主要负责管理,比如安排party,手下还有一个团队,自己不做琐碎的事,Lisa年薪是60万美元。”

“哦哦……”原来是叫“家庭经理”,不叫“管家”了。

进门并非现今流行的种植着树的露天中庭,整座房子比较传统。大理石的地面光洁如新,几十米外,宽阔奢华的楼梯从左右两侧环绕上去,让人可以俯瞰门庭。

莘野继父高鼻深目,风度翩翩,正叉着胯等。他梳着背头,一半黑发一般白发。不过,也许因为常年当CEO,鼻梁中间有道深纹。

“Dad。”莘野笑笑,介绍自己身边的人,“他是兰生……我这辈子唯一挚爱。兰生,叫Dad。”

兰生扫了莘野一眼,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眼神炙热而又直白,里面只有一人一般。

仿佛是在当众调情,谢兰生把目光移开,向Robert望过去,不好意思了一下下,终于叫了一声“Dad”。

不过紧接着,谢兰生就笑起来,一如既往活泼灿烂,不因对方身份地位因为自己哪里差了,握握对方伸来的手,大大方方,说:“您好,我叫谢兰生,您可以管我叫‘兰生’。我是一个电影导演,跟Yves是拍《生根》认识的,北京人!”

莘野爸爸接茬几句,莘野妈妈也现身了。

比照片上还要美丽,虽然已经50来岁了。谢兰生在好几年前看过妈妈的照片,非常理解莘野继父为啥非娶他妈妈,后来看了生父的照片,又理解了莘野妈妈为啥非嫁他爸爸。

四人寒暄了一阵子,莘野问兰生:“要看一看我的家吗?”

谢兰生的眼睛眨眨:“嗯!”

“觉得这种庄园新鲜?”

“不是,”谢兰生笑,“想看一看你长大的地方。”

再一次,莘野深深看他,好一会儿才搂搂他肩:“走吧。”

“嗯!”

这个房子大到离谱。在北京,谢兰生也进进出出名人们的豪宅别墅,有投资人的,有明星的,但在眼前这房子前个个宛如小瓦房。

在一侧的家庭影院,莘野说:“这是一个隔音影院,放映、音响杜比认证。大屏幕的尺寸是20\'x10\',三米高,六米宽。”

“哦……”

莘野一边走一边说:“喏,这间卧室是我用的,这间卧室是爸妈的。主人套房5000平方英尺,外头是个无边泳池,还有一个sunny room。客人区域10000平方英尺……”

这房子里有画廊、博物馆、音乐厅、club、健身房、冥想室、图书馆……还有各种市内运动,比如半场篮球、保龄球……地下还有土耳其浴,空间宽阔,穹顶极高,大理石板整片铺满,高大石柱立在周围,中间有个长方泳池,尽头则是土耳其浴,旁边还有桑拿的房间、spa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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