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执城可不会再由着她卖傻装愣。
“你难道会卜算不成,几次这样谋划算计,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一脸正经,这倒把望初念惹笑了。
“我哪里会卜算,你……”
望初念脸上表情一滞,突然抱住了头。
不知为何,头突然疼得厉害,望初念甚至□□出声,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来。
宴执城上前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你……”
良久,望初念才抬起头。
宴执城看见她脸上已经挂着泪,眼神有些空洞,半晌却开始笑了起来。
“原来是她。”
她看着手中已经皱皱巴巴的情信,“《西厢记》果然是《西厢记》。”
有情人哪会成眷属?
望初念终于想起了除名字外的一切。
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伍初念。
伍家卜算子,得窥天上机。十五遇釉颜,平生难相忘。怎料世间事,荼蘼落红颜。
她记起了那个化瓶化妖,最后被她送走的男子,曾是她一生爱恋。
可她也死了,死在伍家门口。
她为何会在这里?又是如何起死复生的?
“你……可还好?”
周遭慌乱渐息,宴执城的人也收了队,他只站在街市上,紧锁眉头地看着她。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又哭又笑的,不知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宴执城的声音终于是将望初念唤了回来。
她是伍初念,可也不是。
伍初念已经死了很多年,甚至平釉颜都已经不在了。
当她一脸懵懂地出现在这个地方,褪下身上所有的东西换上这里的一切,慢慢学习着融入这里时,她就抛弃了曾经的一切。
她有了新的名字,望初念。
望初念抬眸看向宴执城,她也该有新的生活。
此时她才注意到,宴执城前面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露出胸口的胎记来。
那胎记,上头窄,下头宽,很像一只花瓶。
她想起来。
——阿念,这世间好看的瓶子太多了,万一有一天你看花了眼,认不出我来了怎么办?
莫不是……
望初念看向宴执城的眼眸,缓缓而笑。
光是一个像花瓶的胎记不够让望初念将宴执城认成平釉颜,那一个刻着“念”字的花瓶胎记呢?
只有他的瓶子上才会刻上她的名字。
——那你便在胸口画上你自己,落一个“念”的印,我便知道那是你。
世事轮回,好像一切都不会改变。
伍初念有平釉颜。
而望初念会遇到宴执城。
“宴执城,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叫望初念。”
宴执城遇见她的那几次也在笑,旁观的笑,嘲讽的笑,肆意的笑,可从来没有现在好看。
就那样柔柔地笑。
像是在看自己的恋人。
念?
宴执城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胸口的胎记。
他遇到过很多名字里带“念”字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能让他记在心上的。
唯有望初念,在听到她的名字的那一刻,让他想起了忘记多年的胎记。
有趣。
第1章 民国少帅真的帅(3)
望初念成为百乐门舞女的第八天,她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欣赏着台上的表演。
百无聊赖。
望初念是自愿成为舞女的,所以表演休息都不会受到百乐门的限制,而且那些人也限制不了她的自由。
所以她还未上台表演过,不过是过来蹭吃蹭喝,顺便看看表演罢了。
一开始还有些新奇,后来烦心事变多,就让她越发想走,可她还没有想出接下来去哪里。
百乐门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混进来只吸血鬼也没什么稀奇的。
望初念看着那鬼点了一杯西瓜汁。
还是为了喝血而点了一杯“西瓜汁”。
西瓜汁就是一杯西瓜汁,有人却利用它的伪装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她不开心了。
因为一杯西瓜汁讨厌上了一个人。
不,一只吸血鬼。
但是望初念不会出手,她不屑出手。
她觉得腻了,该走了。
可望初念刚站起来,就看见宴执城走了进来,身侧还是跟着那位马副官。
宴执城还是那身军装,周身气派是别人学不来的。
他进来的时候谁也没看,带着人径直往二楼的西侧包厢走。
望初念想,他来做什么?
楼下的演出已经吸引不了望初念,她盯着二楼的过道,起身也上了楼。
望初念随手抓了个酒侍,问:“刚才上楼的去了哪个包间?”
酒侍盯着她,没给回话。
望初念明白,往他兜里塞了块大洋。
收了钱,酒侍的话都软了:“姐姐,我正要去呢,就最里边那间。”
这时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男子,望初念只看见他的背影,然后那人就进了酒侍指的那间屋子。
看着来势汹汹。
酒侍看愣了神,只觉得手上一轻,原来是望初念托住了酒盘。
望初念笑说:“瞧着像是大阵仗,我来。”
这个酒侍是新来的,不想掺和进去,更是不敢得罪大人物,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大洋,权衡了片刻,将端盘都让了出去。
望初念半是安慰他:“等会儿若得了赏钱,我自会分些给你。”
“多谢姐姐。”
望初念点点头,就推了门。
屋内已开始烟雾缭绕,她进去时不禁被呛了一下。
望初念侧过脸咳嗽了两声,并未看见二人一齐看过来的眼神。
一个是凶神,一个色相。
和宴执城见面的也是个军阀头子,抽烟的就是他。
旁人都叫他沈参军,他不是华都驻军的人,不是宴执城的人。
望初念缓了缓,走过去给二人倒酒。
“少帅。”
望初念只认识宴执城,且他没抽烟,满上酒后自然而然就坐在了他身边。
坐着不走了。
他们二人并没有因为望初念在而受影响,继续交谈着。
望初念并不是看不懂这暗潮涌动,只是还是被沈参军那明显的下流目光给恶心到了。
宴执城不是没朝她使眼色,只是见她不理,也就放任自流了。
可他并不是没看见沈参军的眼神,眼中锋芒暗生。
“……宴少帅以为如何?”
宴执城未曾回答,只轻轻揽过望初念的腰,两人靠得极近,他侧着脸在她脖颈上嗅了嗅。
望初念大惊,转头就对上他的眼。
那是未曾见过的戏谑。
“不如何。”
这仗打完了好久,华都驻军大获全胜,这沈参军却代表华南联军来和谈,用意何在?
和谈只是个幌子,华南联军以为他会放松警惕,便想在他的地盘上杀他。
这事宴执城心中有数,所以当百乐门内闹起来的时候,他依旧还搂着望初念。
沈参军发了狠:“若你今日不答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了。”
外面人影闪过,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望初念凑到宴执城耳边,说:“你该是有准备的吧。”
当然。
眼看外头原本没了声,一下子就闹了起来,伴着尖叫声和枪响,望初念知道是宴执城的人来了。
沈参军心知不好,趁二人不注意,拔枪就朝宴执城开了一枪。
望初念的反应比宴执城还快,一下子就挡了过去。
她在这本来是碍手碍脚的,没想到又救了宴执城一命。
又是一颗子弹,正中她的心口。
望初念躺在了宴执城的怀里,颤颤巍巍的手覆在了他的脸上,也不知是不是他看在望初念快死的份上,竟没有甩开她的手。
宴执城捂住她的伤口:“有什么遗愿吗?”
沈参军被人按倒在地,他却连一眼都未曾看,因为他发现,怀里的这个人居然没有心跳。
宴执城只是搂着她,听她说出最后的话。
望初念倒是不疼,反正她没有心跳,只是感觉有些窒息,都喘不上气来了。
“太多了……”
她有太多的事想要做,还都没做呢。
望初念拽住宴执城的衣袖,她还未成过亲,没拜过天地,生一堆孩子,没有与一个人白发偕老,怎么能死?
她喘着粗气,妄想说上一句整话。
宴执城将耳朵凑过去:“你想要什么?”
“我……”
望初念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就在宴执城怀中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