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有的时候,大伯和伯母待她比待夏锦时还要更温柔。
夏锦浓期末考试拿了99分,心里有些遗憾没能拿到100。卷子拿回来,夏锦浓有些战战兢兢地递给大伯。
大伯看了却很高兴,摸了摸夏锦浓的头:“锦浓真聪明!你做的很棒!”
而后回来的夏锦时见到这个情形,把自己同样99分的卷子塞到了大伯手里,小脸扬着期盼:“爸,我也是99,全班第一呢。”
但等待夏锦时的,却不是同样的夸赞。
“99分你还敢拿回来见我!这一分是怎么丢的?好好总结一下再来告诉我!”随着卷子一同砸到夏锦时脸上的,是夏伯樾冲冲的怒火。
明明是相同的分数,相同的全班第一,为什么得到的态度却不一样呢?
夏锦浓不明白,夏锦时也不明白。
“在他们心里,大概你才是他们的女儿吧。”在同样的事情发生了无数次之后,夏锦时捡起地上的卷子,凝向夏锦浓的眸子里,暗云翻滚。
“不会的,大伯和伯母一定是最疼你的。”夏锦浓嘴上安慰着妹妹,但这话说起来,连她自己也觉得理不直气不壮。
但不久后,两人都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一次夏锦浓的班上举行班级活动,回来的早,便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这天作业不多,写完正是晚饭的点。夏锦浓便从房里出去,准备去看看大伯和伯母回来没有,问问自己能不能看会电视。
夏锦浓先去书房看看大伯在不在。
离书房半米的距离处,夏锦浓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妹妹哭声。
“你,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哭泣的小女孩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呐喊:“为什么姐姐拿99分你就夸她,而我也是99分,你就要骂我?!你如果不喜欢我,我就不要当你的女儿了!以后,姐姐才是你的女儿!”
“胡说八道!”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在书房里大声地争执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哭喊和气急败坏的训斥交织在一起,响震着夏锦浓的耳膜。
是不是该去把伯母搬过来?
夏锦浓正思考着有没有这个必要,忽而听见一声清脆而响亮“啪!”。
瓷器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声音,如一记枪响,终止了战争,却又牵出了另一个事件。
一阵沉默后,率先说话的是大伯。
“锦时,爸…只是对你要求严格,也是为你好,你要理解爸的苦心啊!”而后,是长长的一声叹,余怒未消,但更多的是痛心与无奈:“你以后会是夏家的继承人。要站稳这个位置,你必须比所有人都优秀!而且,尤其要比你姐姐优秀!”
必须比自己优秀?为什么?
夏锦浓心跳猛然加快,耳朵竖的更直。
“为什么?”夏锦时果然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你姐手上有你小叔给她留下的股份。”夏伯樾语气幽然:“你小叔手上的股份本就不比我少多少。如果你到时候没有你姐优秀,而其他的股东里一旦有人要支持你姐当继承人,那夏家的公司就不是你的了!”
“不是我的就不是啊,反正继承公司那么累,我也不想要!”夏锦时也还带着小孩的玩性。
“胡闹!”夏伯樾再次怒道:“你是我夏伯樾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把公司传给你姐!我培养你姐是为了让她以后帮夏家联姻,给你做帮衬的,不是让她来抢公司的!”
……
后面还有许多话,夏锦浓已然没有了再听的心思。回房间的短短几米,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久。待房门关上后,她早已眼泪模糊。
那晚,她没下去吃饭。而大伯和伯母却以为她是和同学在外面吃过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是啊,她只是个用来联姻,给妹妹做帮衬的工具。不值得太多的关心…
夏锦浓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孤单的,没人爱的。
没人问过她是真的要抢妹妹的公司吗,也没人问过她自己愿意去联姻吗!
她是天上孤伶伶的月亮,环绕在她身边的星星,和她并不是一个家。
好想…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外婆…也好想摆脱这个地方…
可她还没到18岁,不能。
夏锦浓忽而想起,临走前,外婆握住她的手,用尽最后一口气嘱托她:“囡囡…外婆不能陪你了啊…你去了…大伯家…一定要记着要乖乖的….不要…给大家添麻烦…最重要的…一定要好好学习…成为一个独立…优秀的女孩子…你…能..做到吗?”
外婆眼里的期待和掌心犹有的余温,让夏锦浓泪流不止,重重地点头。
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外婆的深意,只是不想让外婆的心愿落空。而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外婆早已预料到了未来的结果。
所以,外婆告诉她,只有独立优秀的人,才能不被摆布。
不要相信别人,以后,只能靠自己救自己。
夏锦浓对着孤悬的月亮,如是喃喃道。
*
浓墨般的夜幕铺满穹顶,明月挂在中央,皎洁的月色穿越时空,落在男人轮廓坚毅的面庞。
银色的金属火机在左手指尖来回跳跃,右手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燃起冉冉白烟。
白烟一阵散去复又一阵升起。弥散之间依稀有画面,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魔法般。
但旷云野看到的画面唯有一个。
身影袅娜的女人独自对着花海发呆,一朵红玫瑰被汹涌的黄色海洋包围,无助又弱小…
那会听到姐妹俩的对话,旷云野便警惕地感觉到自己不能被发现,于是在两人反应过来前先一步回到了宅子里。
后来夏锦浓一切倒是如常,仿佛姐妹俩不愉快的对话从没有发生过。
但之后,旷云野无意见到她借口出去逛逛,在花海里黯然的模样,才知道,原来她这个女人也会因为家人而受伤。
不,或者说,她的家人,其实并没有把她当家人。
她和他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
真是没想到…
怪不得,想当个医生都不能。豪门世家里的心思真是复杂…
白烟再度腾起,缭绕于眼前鼻尖,模糊了心绪。
旷云野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想到这个女人,究竟为何,又究竟想如何。
白色烟卷伸入男人的薄唇之间,前端一息火光暗了又亮,飘渺烟气被风拉长,像空中划过的长尾流星,向月亮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靠近了一点点
第28章 二十八朵玫瑰
“徐奶奶, 这次检查您的体征一切正常, 说明您恢复得很好。再过一周, 您就可以出院啦!”夏锦浓从主任办公室拿来徐奶奶的病历,告诉了房里两人这一喜气洋洋的消息。
“太好了,奶奶。”徐晓红抓住徐奶奶的手, 激动溢于言表, “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家啦!”
徐奶奶微微笑, 对夏锦浓点点头:“夏大夫, 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 应该做的。”夏锦浓回之一笑,“那你们先休息吧,我去找一趟谭队。”
从病房出来, 夏锦浓在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小护士:“夏大夫, 4302房的检查账单出来了,麻烦您有空去结一下吧。”
“好。”夏锦浓应下,脚步转了个弯, 从上楼换成了下楼。
结账也没花太多时间,夏锦浓直接电梯去了院长办公室。
“谭队,徐奶奶恢复得很好, 这次真是麻烦您了。”夏锦浓笑盈盈的,半是汇报半是感谢。
“谢我做什么,那还不是你用心。”谭队一向不是个贪功的,“什么都给徐奶奶用的最好的,自然是恢复得好。对了, 你真不打算告诉她们这是你出的钱?”
“说这干嘛,我可是雷锋。”夏锦浓下巴微微一抬,“老师从小就说做好事不能留姓名的。”
“你啊…”谭队听了直笑,知道这对大小姐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多说,“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只是来跟我汇报一声吧?”
“当然不是。”夏锦浓眼神透着“还是师兄懂我”,“我是来跟你请几天假。过两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徐奶奶那里麻烦你帮我找个靠谱的护工给徐晓红帮帮忙吧。”
“哟,要出去散心还是跟未婚夫出去浪漫啊?”谭队调侃道。
“不,都不是呢。”夏锦浓抱着臂,手在胳膊上敲了敲:“有笔账没结,得去收个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