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是一种回答。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么“同色”就证实了一切。
“嗯?你不说点什么?”
沈应知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根棒棒糖,拿出来剥开塞进嘴里,想了一下:“就像我喜欢糖,你喜欢烟。有什么好说的?”
秦厘点了点头,淡笑:“是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能劝你抽烟,你也说服不了我吃糖。”
“抽烟伤肺,吃糖坏牙。”没有哪一种感情是绝对的好或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嘴里叼着不同的东西,相视一笑。
烟灰弹掉,秦厘问:“你妈怎么样了?”
沈应知说:“药物配合着心理疏导,最近挺平静。”
“有没有想过用刺激疗法?”
“什么?”
“我看过一篇报道,”秦厘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关论坛,指给她看,“有时候顺从疏导不如逆向刺激。彻底击破她的心理防线,找到她心理最脆弱的那个点,让她面对。”
沈应知突然觉得嘴里的糖微微泛苦,迟疑道:“是不是有点粗暴了?”
“试过吗?”
沈应知摇头。
秦厘说:“那就试试,说不定有效呢?”把手机递给她看,又问,“哎,你家周尽城就要下连队了吧?”
突然转移话题,沈应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看着论坛的首页:“‘博尘’已经传播到内陆了?是啊,快下去了。”
秦厘看了看那个沿海地区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传染疾病,摇头:“应该传不到海城吧。他有说想去哪个军区吗?”
“他说听安排。”
上课铃响,两人扭身回教室,秦厘走在前面,有点不可思议:“他爷爷可是周站山。”
“所以?”
“就不打算用点特权?”
沈应知笑:“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饭是一口一口吃饱的。他爷爷是周站山又怎么样?他的人生是他的啊。”
秦厘笑了笑,两人回到座位上,任课老师打开了一个新的课件。
她们不知道,在她们刚才看过的论坛上,有关“博尘”的消息被重新刷新了。
意识到疫情变严重是在四月中旬的一个傍晚。
两个月不见的叶南肆回了一趟学校,在沈应知下课的路上拦住了她,他头伸出车窗,喊:“应知,过来。”
“考试没有重点,黄老师给了我鼠疫和螺旋体感染两个课件,”沈应知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对同学说,“晚上去我宿舍拿U盘或者我发你邮箱。”
说完,她才转身走过去,问叶南肆:“被打击成那样,连我都不见了?”
叶南肆递给她一串钥匙:“你当我十八岁呢!等一下去帮我把办公室门锁一下,我要去趟首都开个会。”
“因为‘博尘’?”沈应知接过钥匙,“我看了新闻,各种报道都有,已经扩散开了吗?”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总之,你注意安全。”
作为一个准医务工作者,沈应知有着自己的敏感点,在叶南肆闪烁其词的话语中,当时就捕捉到了一种危险气息。
那天晚上,帮叶南肆锁完办公室,她回了一趟家。
最近黄风雁的情况挺稳定,她买了一些橙子带回去。黄风雁看了一眼表示想吃,拿着遥控器调了几个频道,还问她想看什么。
沈应知剥了一个橙子递给她:“看看新闻吧。”
是首都卫视的地方新闻,屏幕上是戴着口罩排着长队等着购买板蓝根的市民。
这场面,说实话还蛮熟悉,沈应知想到了之前席卷全国的一次疫情。
接着,画面一转,播放了一个军事报道。
沈应知下意识地去看黄风雁,发现她已经有些困,眼皮耷拉着,于是悄无声息地换了频道,然后劝她上床睡觉。
等她把黄风雁送回房间出来,电视里原本在播放广告的画面被切换成了一则新闻直播——
“下面播报一条紧急新闻——”
首都暴发“博尘”的消息铺天盖地地传开了。
而海城,距离首都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
学校在一周后封校。外来人员不能进校,本校已经在医院实习的学生也一律不允许回学校,所有专业的见习课程全部暂停。
从来不住校的秦厘被迫搬回了宿舍,每天和向末针尖对麦芒。涂图没有主见,墙头草一棵,哪边强势往哪边倒。
沈应知无暇参与她们的较量,她自己已是焦头烂额。黄风雁那边情况时好时坏,每天药不能停,电话打过去接通的概率本来就不高,今天终于彻底打不通了。
班长派生活委员肖雅过来收大家每天的身体情况登记表,收到隔壁宿舍的时候,站在门口八卦。
肖雅说:“太吓人了,听说那人精神还不正常。”
另一个人接话:“天啊,要是不赶紧找到的话,带着病毒到处乱窜会传染多少人啊?”
肖雅回:“谁知道,反正首都那边的确诊病例已经达到三位数了,你们没事就别往外跑了。趁超市没关门之前,多屯点面包和泡面。”
闻声,沈应知咬了咬牙,覆在手机屏幕上的手青筋毕现。
对方回应了一句,生活委员便朝213宿舍走来。
秦厘站在门口,双手环抱,表格夹在指间,不等对方开口,先提问:“现在出校门,除了被疑似,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干吗?”肖雅接过表格,劝阻道,“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学校了。我可告诉你,外面乱着呢,别想东想西的。”
“你就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肖雅无奈:“有,报名当医疗志愿者,但要经过学校同意。我说,你老想着出去干什么?活腻了?知道这个‘博尘’有多恐怖吗?”
肖雅嗓音尖锐,秦厘听得不舒服,不多说扭身关门。
宿舍里——
向末躺在床上跟新交的男朋友煲电话粥;涂图没事人一个待在电脑前看剧,该哭哭,该笑笑;秦厘她爸妈远在南半球,她现在是一人不死全家活着,也很无所谓。
好像四个人中,只有沈应知身陷在这场疫情中。
桶装饮水机很久没用了,搁在宿舍碍眼,秦厘把它搬到阳台上,一出去就看到沈应知满脸焦急地在打电话。
好像一直没打通,沈应知的脸色越发阴沉。
秦厘安慰她:“没事儿,说不定就是阿姨忘记手机放到哪里了。”
“她是精神不好,并不是老年痴呆。”沈应知没抬头,继续打。
发现自己语气不对,她挂了电话向秦厘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用跟我说这个,”秦厘靠过去,“叶教授那边有消息吗?”
“被扣在首都,暂时不让回来。”
“看来‘博尘’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沈应知简单跟她科普:“主要通过呼吸感染,接触感染源后感染率达百分之九十,最有效的救治时间为感染后一个小时内,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目前主要肆虐在亚洲和东欧,波及我国近半省份,其中最严重的是东南沿海的几个城市、首都和海城。到现在为止,被确诊的患者中无一例出院的。”
说到这里,她语气开始凝重:“我必须出校。”
“你出去,然后呢?”
沈应知低着头继续拨打黄风雁的电话,表面上情绪平稳,其实心里面早就翻江倒海:“我得确认,肖雅口中那个精神不正常还带着病毒到处跑的人,不是我妈。”
第11章 他在这里,就是她的定心丸
接到上级指令的时候,黄建平自己都没意识到,首先蹦跶进他脑子里的两个字居然是“违抗”。
“可是,他们还没有毕业,没什么实战经验。”这句话说得非常没底气。
上级在电话里咆哮:“没毕业?干脆回娘胎得了,永远别出来,那多安逸!没有实战经验,这不就是实战经验吗?”
黄建平知道多说无益,无奈只得接了指令。
半夜吹哨紧急集合,十分钟内所有人整装出现在操场上。
统一的制服,统一的站姿,甚至连表情不仔细去分辨都没有区别。
这样一群学生、应该说这样一群准军官,自穿上这套制服的那天开始,站在炙热的土地上,就将生命和忠诚一同交付给了祖国。
夜风吹在他们年轻坚毅的面庞上,黄建平看到的也只是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黄建平自然知道,所以他可以不忍,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条路,他没得选,他们都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