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设下了对杨文远的诛杀计划,她就知道自己会入监狱, 为了不让自己在监狱里被吓破了胆失去分寸和理智, 过去的十几天, 她天天浸泡在十八层地狱里, 看着鬼囚被火烧、看着鬼囚爬刀山, 看着他们皮肤滑落露出模糊的血肉,看着他们在油锅里哀嚎……
城北监狱再恐怖, 还能恐怖得过她的十八层地狱吗?
周晚走进了刑房,才走进去, 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地面上有着深深浅浅的暗红色, 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失去了性命, 多少人在这里失去了信仰。
她走在那血迹上,一步步的走进去。
审讯室的一侧是各种张着獠牙一样随时准备往她身上扑来的刑具, 另一侧,则站着几个R国人,还有一个站在最中间的人背对着她, 显然是刑讯的主管。
周晚咽了咽口水。
为了这一刻,她准备了很久。
所以,不管多怕都要压下去,现在,是她表演的舞台,她要在这里,致杨文远于死地。
周晚彻底的进入了刑讯室,她看见那个背对着她的人转过了身子——竟是南擎!
衣袖下的手指微动。
周晚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抬头,看向眼眸冷漠的看着她的南擎:“今日,是南副司审我吗?”
今日的南擎穿得分外的严谨,连头发丝都不凌乱一分一毫。
他看着周晚,目光淡漠,似他们之间从不曾见过一般的冷淡疏离,他开口:“是。”
“可不知我犯了什么罪?”
南擎声音缓慢低沉:“前几日我们抓了一个叫做俞贤刚的共和会分子,他招供006就是周秘书你!”
周晚蹙眉,眼神看着很是无辜茫然,问:“006是谁?”
“潜伏在帝国机构里的共和会间谍。”
周晚摇头:“我不是。”
南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周晚:“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南擎沉默无声的与她对视了几秒,手忽地举起,指了指面前的一大堆刑具,言语中带着森森寒意:“周秘书,看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劝你还是招了的好,免得这般娇嫩的身子白白受苦。”
周晚不敢看那刑具,衣袖下的手指攥紧,她抬眸看着南擎,还有,南擎身侧的R国人,努力的露出一个笑:“南副司,你们想要的招是实话实说,还是屈打成招?如果你们不管任何事实真相,只想要一个结果,那不用你们动手,必定你们要我回答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只求给我个痛快,我怕疼。可若要回答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因为,我真的不是什么006。”
南擎拧住了周晚的下巴,掰过她的脸,让她的视线看向了她不敢看之处。
那里,一个R国人手拿起被火烧得火红火红的铁烙,虽然隔得那么远,可是她能感觉到铁烙上那灼人的炙烫,能想象到哪铁烙烙在身上的疼痛感。
周晚浑身不可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耳侧,是南擎冷冽的声音:“周秘书可知如果你共和会身份确定,又不能提供让我们满意的东西,只怕小命不保,周秘书怕疼,难道不怕死?”
死?
就像豆蔻在她面前闭上了眼,就像老周脸色没了生气,再也不能告诉她她有多重要?
怕,她当然怕。
周晚脸色惨白,可她依旧努力的回过眼,看着南擎,努力的笑:“怕,我怕死。可城西监狱是什么地方我清楚,进来的人,九个半都出不去,出去的那半个已经不人不鬼了。我这一生娇养,受不得疼,更受不得半人半鬼,若是因为你们的刑讯,毁了容,就算出去了也只会被人取笑,我情愿一死了之,只求来个痛快。可南副司想过一个问题吗?”
南擎一动不动的盯着周晚。
“如果我真认了006,等到以后真的006出现,你们该如何跟上面交代,是,为了一个006,我被无辜冤枉便也冤枉了,可因着你们的失误,导致006逍遥法外,这个罪责,你们谁担得起?”
南擎没有回答。
“我有一个办法,能验证我的无辜,也免却你们浪费时间,耽误了追捕真的006的时机。”
南擎静静的看着周晚,几秒寂静后,他松开了周晚的下巴,吐出了四个字:“愿闻其详。”
周晚:“我听说K城最近得来了几瓶吐真药剂,能让人说实话,不如南副司对我下吐真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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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真剂。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曾有意识非常坚强的男共和会员遭受了各种折磨都没有吐出一个字,可就是那样的人,也在吐真剂面前败下阵来,那男共和会员清醒来后因为愧疚撞墙自杀了,吐真剂很厉害、也很稀少珍贵,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用吐真剂的,可若周晚真的是006,凭着006的价值,莫说是一支吐真剂,就算是两支三支都是值得的。
南擎面色冷淡,看着周晚的眼眸漆黑幽深,似深不见底的海水,他开口:“周秘书可知,这吐真剂用了,不管你多意志坚韧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吐尽心中不愿意吐的秘密。”
“我知道,只有经过这样的考验,你们才会相信我,不是吗?”
“吐真剂用完后会头疼欲裂、恶心呕吐、手脚瘫软。”
“多长的时间?”
“一天。”
“不会有其他后果吧,比如,人变难看,脸上、身上有不可恢复的伤痕之类的?”
南擎的嘴角抽了抽:“……不会。”
“那就好,”周晚似松了口气,她诚挚的问:“那如果我通过了你们吐真剂的试验,可否答应我两个要求。”
“你说。”
“一、试验结束后麻烦帮我一个人关在干净一点的牢房,我可不想自己的窘态被人看见。”
南擎看着周晚,声音冰冷:“第二个要求。”
“我想见见那个冤枉我是006的人,与他对峙,问他为何要冤枉我?”
南擎沉默了两秒,开口:“好。”
他抬手,手指轻轻一点,有个R国士兵走到了他的身后,他在那士兵的耳侧轻声说了几句话,士兵随即离开。
吐真剂很快拿来,白色的药盒打开,里面是四支小小的透明的吐真剂药液。
南擎往刑房正中间的一张血迹斑斑的椅子上示了个意:“请周秘书上座,吐真剂会有让人不安、手脚乱动,所以得先绑住周秘书的手脚。”
周晚的手指紧了一紧,她死死的咬着苍白的下唇,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一步步的走向那椅子,坐下。
双手被捆绑在椅子的把手上。
南擎拿出了一小支药水,尖锐的针头进入药水中,慢慢的吸走了所有的药水,他拿着那针管走进了周晚,针尖上还滴着一两滴的药水。
他目光淡淡的看向周晚。
周晚回视着南擎,他离她这么近,她看得见他拿着针管的手骨节发白,看得见他绷紧的下唇,看得见那冷漠的眼眸里一根根分明的血丝。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打小她就怕打针,每次打针都躲在最后一个,躲在桌子底下,到后来学了体操,体会到了更累更痛之后,才慢慢的克服这个毛病。
当针尖戳进皮肤的疼痛感传来,周晚瞬间进入了十八层地狱,她让鬼十三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哑巴鬼囚代替了自己去消化这个吐真剂。
五分钟后,那哑巴鬼囚在吐真剂的作用下,变得昏昏沉沉。
南擎开始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晚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虽然那哑巴鬼囚给她扛了大部分的药剂,可是还是有小部分是残留在身体里的,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有点昏沉,看着人的面目都开始模糊。
十八层地狱里鬼十三开口:“主子,小心。”
这吐真剂真的挺厉害的。
周晚努力的控制住自己发昏的头脑,开口,她听见了自己虚弱无力又机械无波的声音:“周晚。”
“你的工作是什么?”
“总务司机要秘书。”
南擎先后问了几个与006完全无关的问题。
五分钟过去了,周晚能感觉到吐真剂的药力在发挥更强大的作用,哪怕有鬼囚帮她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药力,可是她的意识也开始越来越昏沉,嘴巴越来越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