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兄无需担忧,你已经完成你要做的事,从此刻起,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可自行去往任何地方。”

拿庆一愣:“你不用我护送了?”

男人摇摇头。

拿庆:“万一有人追到帝台来杀你呢?”

男人笑道:“不会的。”

“你怎知不会?”

“因为帝台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在这里,若有人要杀我,我定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拿庆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你是帝台人?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魏国人?不对,是齐国人?欸,你到底是哪国人?”

拿庆这时记起男人的名字,他喊出口:“夏朔,你真的是帝台人吗?”

男人:“是,我确实是帝台人。”

拿庆心生羡慕,帝台人!能在帝天子的都城生活,多么洋气。虽然帝天子早就没什么威严,但好歹是正统,听说近几年又换了个帝天子,不知道新的帝天子怎么样,是否和从前的帝天子一样,不问天下事?

拿庆走在街道上,热闹的街市使得他感慨不已,外面赵齐两国都开战了,帝台依旧岁月静好,果然还是在帝天子的都城过日子更安稳。拿庆打算以后攒钱在帝台买个平屋,等他老得动不了,再也当不成天下第一剑客,他就来帝台悠闲过日子。

男人投来目光,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何还跟着他。

拿庆:“送佛送到西,我拿庆办事,从不马虎,等我将你送回家,我就走。”他想到什么,问:“你是帝台人,应该在帝台有家的吧?”

“有的。”男人答。

拿庆:“那就好,我们快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人越少。到贵族居住的地方了。

拿庆停下脚步,再次审视男人:“你是贵族?”

“是。”男人惜字如金。

再往前走些,拿庆看到前方大府上面刻的字,但他不识雅字,所以就算看到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府邸。

男人贴心告诉他:“那是个赵字。”

拿庆点头:“原来是个赵字。”他转眸看向男人,“你姓赵?”

男人对他行揖礼:“在下赵朔。”

拿庆回以揖礼:“赵朔,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赵朔:“拿兄日后若到帝台来,可到赵府寻我,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拿兄尽管开口。”

拿庆看了看眼前沉凛内敛的男人,又看看男人身后的赵府,这一路上对男人的疑惑总算得到解答。

原来是帝台赵氏。

就连他这个居无定所的人都知道,帝天子有过一任相国,姓赵。不过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帝台赵相国,纯粹是因为这个赵相国当年干过一件大事,与他息息相关的大事——赵相国广招天下剑客收为门客,说好了入门就给五百刀币,结果进了门,五百刀币变成一百刀币,气得好些人连夜翻墙逃跑。

当年他也想过来赵府试试运气,还好没有来。

拿庆戏谑赵朔:“若不是当年阴差阳错,我被小事绊住,兴许现在我要唤你一声小公子。”

赵朔凝眉:“拿兄何意?”

拿庆摆摆手:“没什么,想起旧事而已。”

赵朔:“就此告别,拿兄慢走。”

拿庆:“都到家门口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啊?”

赵朔凝眉,“下次。”

拿庆暗骂赵朔无情,嘴上道:“你请我去,我也不去,我还赶着去见我的徒弟,我的徒弟叫小狗,他也在帝台。”

赵朔:“好。”

说完他抬步往前。

拿庆跟过去:“要是我找不到我的徒弟,我再来找你,你会留我过一夜的吧?”

赵朔冷冷吐出两字:“不会。”

拿庆呸一声,气哄哄地跑了。

赵朔没有回头看他,他步伐坚定,继续朝前。

走到府门前,他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一个“赵”字,比他三年前走的时候更为显目,父亲定是又找人加刻了一遍。

赵朔古井无澜的眸子忽地敛起几分紧张,他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在外游历的这三年,他什么事都见过什么事都干过,即便是在赵王室周旋的时候,他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局促不安。

思乡情更怯,从踏入帝台的那刻起,他的心就开始颤起来。

帝台早已不是当年的帝台,帝天子换了殷人做,殷王室并非从前的夏王室,殷王室的能耐,或许能够恢复数百年前的天子威望。

比起效忠赵王室,赵朔更愿意效忠帝天子。为了一试心中所想,试探殷王室是否值得他效忠,他想方设法让赵国往帝台送上奏书。若是殷王室能够看穿这份上奏书后蕴藏的良机,那么说明殷王室有治世之才,若是不能,他只能报以遗憾。

一个愚蠢的君王纵然容易操控,但是一个聪明的君王,才能成就大业。

殷王室没有令他失望,他们有野心,也有一颗聪慧的头脑。或许不用他多此一举,他们也会寻到机会挑起赵齐两国的战事。

赵朔在府门前站了许久,殷王室的事从他脑海中褪去,他不再想自己的前途,此时此刻,有比前途更值得他挂念的事。

赵朔前一天特意剃了胡子,换上他当年离家时穿的那身衣袍,他的袖里藏了许多干花。这些干花,是他特意拿来送人的礼物。三年里,他游历各地,每到一处,就将那里的花摘下来制成干花。

女子皆爱花,他的妹妹也爱花。他有许多个妹妹,但他只喜欢其中一个。

她生得貌美又胆小,是他最爱的妹妹。他希望她会喜欢他的花,或许她会对他笑。

赵朔深呼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后昏昏欲睡的随人惊醒,往前一探,眼瞪大:“小公子?”

赵朔:“快去通报父亲,说我回来了。”

第74章 二更

赵锥听闻赵朔回家, 喜得连嘴里的鱼刺都顾不得嚼烂直接一口吞,差点升天。

赵锥灌了半瓶醋, 好不容易将鱼刺吞下,急急忙忙前去厅堂见赵朔。

“儿啊!儿啊!”赵锥泪流满面,其中一半眼泪是吃鱼刺痛的,另一半眼泪是喜的。

他的儿子回家了, 赵家这一年唯一的好事, 就是这件。

他的乖儿年轻富有才华, 在外游历这三年,定又增长了许多见识。有他的乖儿在, 赵家又有希望了。

赵锥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激动形容,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赵朔身上, 将他里里外外都看个遍。

“乖儿,是你吗?是我的朔儿吗?”隔着大老远, 赵锥伸长脖子喊道。

赵朔听见声音,回头看去, 印象中总是趾高气扬的父亲此刻正岣嵝着背朝他奔来。他看到第一眼, 几乎没有认出,这是他的父亲。太多的白头发,太低的姿态, 连往日洪亮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直到赵锥走到面前,赵朔才敢确认,这人确实是他的父亲赵锥。

发生了何事,父亲竟变成这副模样?

整个人像是被谁抽走了精神气, 比田间的佃农都不如。太显老了。

三年未见,乍一见面,本该生疏片刻,因着赵锥的这几声哭喊,赵朔不得不上前搀扶:“父亲,儿回来了。”

赵锥就着赵朔的衣袍擦眼泪,抱住他哭道:“朔儿,朔儿,你在外受苦了。”

赵朔皱眉看了看衣袍上的眼泪鼻涕,抿抿唇,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赵锥拉开,问:“家里一切可好?”

赵锥想说不好,他养的孽女气得他至少短命十年,为此,他以后都不要生女儿了,还是生儿子好,以后他只养儿子,若是生下女儿,也不用留作半奴了,直接溺死便是。

赵锥想将赵家这一年受的委屈全都告诉赵朔,父子俩共商以后该走哪条路,可是他看到赵朔眉间风尘仆仆的疲倦,他只好先忍下,心疼道:“家里一切都好,朔儿无需担忧。”

来的路上,赵锥已经想好该如何应对赵朔关于赵姝母女俩的疑惑,朔儿回来,定会去见母亲与妹妹。赵夫人不肯回府,赵姝又不肯告知赵夫人身在何处,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朔儿。

赵锥准备撒谎:“你的母亲……”

话未说完,听见赵朔问:“吱吱呢?”

赵锥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吱吱。”赵朔不喜欢别人叫她小老鼠,因为吱吱这个名字是他取的,他不喜欢别人给她取别的名字:“让吱吱过来,我要见她。”

赵锥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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