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枝枝睡得天昏地暗,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下午。

睡多了觉,睁眼时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梦里她也在睡觉,一下子醒来,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赵枝枝想起昨天的事,才过去一天,却恍若隔世。

她将自己昨天干过的事在脑中重温一遍,然后彻底清醒了。清醒后脸蛋滚烫,不太想承认昨天那个人是自己。

赵枝枝摸摸肚子,要是这个时候来月事的话,可不可以拿月事当借口,说自己昨天的唐突是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举动?

赵枝枝叹口气,不行啊,太子殿下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月事,她骗不过他的。

赵枝枝坐起来:“兰儿,兰儿。”

小童进屋,但不是兰儿:“赵姬有何吩咐?”

赵枝枝:“怎么是你,兰儿呢?”

小童:“兰儿不在,赵姬吩咐奴便是。”

赵枝枝一颗心悬起,坚持:“我要兰儿。”

半个时辰后。

兰儿跑进丙殿,气都没喘直,扑到赵枝枝面前:“赵姬,奴来了,奴来了。”

赵枝枝见他安然无恙,僵直的腰杆缓缓垂落,松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兰儿跪在她面前,一边说话一边往前挪:“奴无事,奴好得不能再好,赵姬莫要为奴担心。”

赵枝枝怕他被责罚,她已经知道昨天的事是她自己误会,事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她在太子面前说了那样的话,她将自己藏起来的心思全都露了出来,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她只希望不要有人被牵连。

“要是殿下问起,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赵枝枝拂掉兰儿头发上沾的树叶,“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是你将殷女的事告诉我,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算殿下生气,他也只会生我一个人的气。”

兰儿没敢说,殿下已经知道了。

殿下没有罚他,殿下问他为什么要为赵姬打听第一阙的事,他没敢隐瞒,他诚实地将自己希望赵姬能够永远陪在殿下身边的念头告诉殿下。

殿下最不喜欢被人干涉私事,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童儿。殿下要宠谁要幸谁,都是殿下自己的事,他一个童儿胆敢左右殿下的喜好,是杀头的大罪。

兰儿悄悄看了看赵枝枝,赵姬正在吃东西,她自己吃,还不忘给他吃。

因为赵姬,所以殿下没有罚他,殿下让他以后莫要再自作主张,除非赵姬吩咐,赵姬想要打听的事,他才能去打听。是他自己过意不去,所以才自请跑去做清扫庭院的杂活。他决心要尽快扫完,不让赵姬担心。

赵枝枝一边吃一边想昨晚太子对她说过的话。

吃着吃着,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面颊的温度沾到指尖,蔓延全身,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起来。

殿下说了许多好听的话。不,不止是好听而已,是全天下最动听的话。

虽然殿下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似乎藏着隐忍不发的怒气,那些话说起来也是凶巴巴的,但是,他说的每一句,都抚在她的心头。她不用担心被送出去了,她可以安心地待在云泽台,哪都不用去。

昨晚他走的时候,说他还在生气。

她会讨好他,她一定会让他消气的。

“兰儿,你觉得殿下今天会回来吗?”赵枝枝心里没底。

兰儿:“肯定会!”

赵枝枝看了看窗外,她开始盼夕阳:“我现在就去门口等殿下回来。”

第69章 双更合并

启明堂的大夫们正为征兵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兵每年一征, 之前征的都是殷兵,入了帝台, 自然要征天下兵。有人提议从帝台附近征,征的新兵就地训练,依照殷兵的待遇,同等相待。但有人不同意, 认为就近征来的新兵并不能立马派上用场, 是以不能与训练有素的殷兵一个待遇。

吵完了征兵的事, 又开始吵赵国的事。赵国为了废后的事从年前闹到年后,春天都快过完了, 还没闹出个结果来。赵国虽然还没闹完, 但赵国给帝台递了上奏书。

这份上奏书, 写得敷衍又短小,却是诸侯国中独一份, 是殷王室入帝台后收到的第一份上奏。正因如此,如何回应这份上奏书就成了最近朝会上的争议重点。

有人认为不该回应, 因为赵王的上奏书太敷衍, 甚至还有错别字,一国国书竟然写错字,是个人就能看出赵王的轻浮无礼。另一些人认为, 这份上奏书虽然敷衍,但上奏的规程正确,不该无视。

季衡也在堂中,别人问起上奏书是否应该回应的事, 他并不搭理。

季衡虽然不打算表态,但他对上奏书的事还是很感兴趣,他纳闷道:“你们说,赵王为何突然送这个上奏书?看他命人送来的上奏书,似乎并不情愿,且赵王素来轻狂,他压根就不是个守礼的人。”

大家争议的重点迅速转移,纷纷探讨这个事。

“听那赵使所说,上奏书是一个叫夏朔的人向赵国王太后进言所成,王太后并不赞同废后,所以才有了上奏书的事。”

“就算有上奏书,不也还是走个过场吗,难道我们让那赵王不要废后,他就真不废后了?”

“既如此,为何还上这份上奏书?那夏朔说动赵王室向帝台呈这份上奏书,其意何在?”

“为了讨好王太后吧,尽量拖延废后的事。”

“左不过又是个媚佞之士罢了。”

哄笑声中,季玉一言不发。

如今他得封大夫,来往与安城与帝台间,昨日刚从安城回来,今天来启明堂议事,也是太子的意思。

他第一次来启明堂议事,原本很高兴,因为他终于有资格和叔叔坐于一堂了。等他真正坐进启明堂时,就没那么高兴了。

太吵了,比幺幺还吵。这帮人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从头到尾吵得唾沫横飞,而且吵来吵去也没见吵出个什么结论。他耳朵都快被吵聋,一想到还要在此静坐一个时辰,他就浑身难受。

启明堂太吵是一回事,真正令季玉难受的,其实还是因为他嗓门比不过这群天天吵架的大夫。没有人搭理他,他更难受了。

就在季玉打算默默熬过这最后的一个时辰时,他被点名了:“小季大夫,你如何看待这份上奏书?”

季玉抬头一看,嘿,是叔叔!

叔叔的眼里写满对他的蔑视,但是没关系,叔叔愿意搭理他,说明叔叔心里还是有他的。

季玉激动地站起来,他一站起来,大家纷纷看着他。

眼神不太友善。

季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起来做这种傲立众人的举动,但他站都站了,也就只能顶着众人刻薄的目光继续站着。

季玉声音洪亮:“依吾看,这份上奏书,意在讨好帝台而非讨好赵国王太后。”

大家笑出声。

“都写错字呈上了,此等轻狂之举,如何讨好帝台?”

“小季大夫,你莫不是还没睡醒吧?”

季玉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笑声,他继续说:“这个叫夏朔的人,他费尽心思促成这份上奏书,若吾没有猜错,不久之后,他定会来帝台,拜求殷王室的重用。”

大家笑得更大声。

“此等媚佞之士,帝台有一个就已足矣。”

“他来了,小季大夫就不怕有人与自己争宠吗?”

季玉几个大大的白眼翻过去,一群善妒的玩意!

“小季大夫何出此言?”

季玉循声望去,叔叔正眯眼望着他。

季玉重整旗鼓,抑扬顿挫:“这份上奏书写了什么并不重要,它上面满是错字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国给帝台递了上奏书,有这份上奏书在,帝台就有出兵的理由。”

众人默声,无人再发笑。

季衡:“吾不赞成出兵,赵齐两国间的事,帝台不该干涉,有没有这份上奏书都一样。”

季玉:“不!不一样!出兵并未劝和劝架,有这份上奏书在,等同于赵国提前请示帝台,之后赵国齐国打起来,帝台可以帮着赵国打齐国!”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看季玉的眼神就跟疯子一样。

“我们怎能帮着赵国打齐国?”

“对啊,我们怎能帮赵国?就算论理,要废后的是赵国,战事由赵国挑起,有错的也是赵国!”

季玉大声道:“古往今来,有哪位君王是靠着对错征服疆土的!吾看到的不是对错,而是赵国依礼向帝台递了上奏书,帝台出兵助赵国打齐国,合情合理!届时天下诸侯看到的也不是对错,而是谁承认帝天子的统治,谁就能得到帝台的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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