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让玥儿离开么?
因为玥儿百年之后就会忘了他,所以,就算他死了,玥儿也不会伤心了……可是,就算他能活着等到三界安宁,就算他还能活着去找玥儿,等到两界混战结束也需百年,甚至千年吧。没有清晰的时间与结局,即使一切就像他自己希望的那样,可他等到的,也只是那个忘了他的玥儿。
就这样,还一直坚持着吗?
神树,这两百年来你一反常态,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从天地初立便与你相伴的那个女子如今已是神魂尽散了么?所以,你不再让任何人寻到你,也不再夏夜满树花开等待她的到来……
但你却让漠冷寻到了你,还将她曾询问过漠冷却一直未得到答复的问题再一次让他听到,让他做出回答。
神树,你是认可了漠冷么?
因为他这么多年的痴心依旧,坚持不悔,还有,这百年来的孤寂与痛苦。
更因为,玥儿……爱着他吧。
☆、纵是相逢,不相见
不知是不是因为玥儿重新回到了昔日的神界,所以她曾设下的封印竟也开始奏效。
而因为有与神界灵女相同的本命源,封印对乐佶并不生效。而当漠冷将要受封印阻挡时,一阵绿光却慢慢消除了封印的躁动。
“是神树的力量……”
在此之前,漠冷曾经见过神树,想必那时神树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
看着闪烁的绿光,乐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与神界封印产生了共鸣。她想或许这就是玥儿和神树之间的羁绊吧,灵力相通,灵源相近。
而通过封印后,昔日的神界已经是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零碎星砖,入目皆是。古籍中曾记载:神界之大,浩海无垠,其堂皇富丽,是为仙境。而曾经的仙境却变成了这样一片狼藉,足见当年神界的那场浩劫有多可怕。
神界的范围极其宽广,想在此寻找到一个人并非是件易事。但奇怪的是,明明四周都已经残破不堪,有一处却是生机盎然,树木林立,河水清流……
而这唯一一处有着生机的地方,却让漠冷熟悉不已。看着这片似乎曾经来过的地方,漠冷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抱着狐狸的女子。而她怀中那只双颊微红,挣扎着不愿洗澡的小狐狸赫然正是曾经年少的自己。
“乐佶,你可曾救过一只受伤的狐狸?”漠冷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乐佶。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他却仍是问了一句。
“狐狸?倒是救过一只。但它是半妖,而且也并不算是受伤,是被同族人欺负时救下的。”乐佶回答。
漠冷一愣,半妖的狐狸虽并不是他,但却似乎有些像是……尤落?回忆过往,尤落对乐佶,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原本以为他曾对乐佶那般在意,是想利用乐佶。如今想来,与其说是利用,不如说是不自觉的关心吧。
玥儿,原来我们,竟在那么久以前便已相识。
年少时,他曾因为父亲政敌的刺杀而受了重伤,为防追杀不得已逃出了妖界。
后来为人所救,他便在在人间呆了一段时间。但在他返回到妖界后,这段记忆便一直变得很模糊。
却原来,当年他离开妖界后根本不是到了人界,而是无意中触及了神界的封印,最后又为当时身处神界却已经灵力尽失的玥儿所救,将他带入了昔日的神界。
后来,因为他伤好,不得不先重返妖界以示自己还活着。否则以父亲的性子,若是知道他身死,只怕会立刻发动内乱。届时,妖界只怕会死伤惨重。
他本是打算阻止这场内乱后便重新回去寻她,并向她报恩。
却不想,回到妖界后,玥儿失去了记忆。而他,再没想起她。
如果是这样,玥儿离开昔日的神界而去往人界,是因为,为了寻他?而神界的封印失效,也是因为玥儿后来离开了神界。
“漠冷?”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灰暗的漠冷,乐佶不由有些担心。
“我没事。”漠冷从思绪中回神,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不久两人便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湖,四周树木遮挡,不易被人寻到,而湖水虽然不深,却极为清澈。
记得当时,玥儿抱着原形的他打算在这洗澡。虽他当时年少,但毕竟是男子,又怎可与她一个女子同洗?结果因为他原形太小在这湖水里挣扎到差点淹死……再到后来她干脆不让他碰水的事,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漠冷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皱了皱,眼里闪过痛色。
后来,自己离开后,她想必是非常着急担心的吧。
“!!”
正在思索的漠冷见身旁的乐佶一惊,忙收回思绪。抬头望向她看向的地方,一看,却再移不开眼睛。
像是即将枯死之人,却久逢甘露,重获生机。漠冷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突破那层已经很久没有触及的欣喜,然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玥儿……”
漠冷的声音暗哑地有些让他自己都有些怀疑那是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换上神界灵女装扮的她,真的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美丽尊贵而不可一视。此刻的她,正安静地坐在湖面的一处礁石上,光着脚踝放在水中,像是在与清水嬉戏。只是那双原本灵动清澈的双眸却像是失了神采,变得暗淡无光。
“玥儿!”
对于漠冷和乐佶的到来,坐在石座上的玥儿毫无所动。即使漠冷原本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着急,她也还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什么也没有。
许久,漠冷和乐佶才反应过来:就算再如何,玥儿也不该是这般样子的。安静,不说话,不笑,不语,不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而又精致美丽的娃娃。
神魂尽散……
如今的玥儿,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看着漠冷眼中满溢出来的悲伤和痛苦,乐佶忽然心生悲凉。
或许连玥儿也不愿让漠冷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吧,因为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让漠冷伤心啊!
曾经的玥儿,是那样的灵动,爱笑。
在漠冷身边的玥儿,就仿佛是世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女子。她每每看着漠冷的眼神,仿佛能投射出光芒般璀璨。
那时,她因为曾经的误会几乎要与漠冷再次成为敌人。但这个善良的女子,明明心中是在意着她与漠冷过去的,却仍是那般努力化解自己和漠冷的误会。
玥儿,是像光一样的存在。无论是谁,只要靠近她就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份清澈和温暖。那时的自己总是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那样好的一个人,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吧。
可现在,那个记忆中光一样的玥儿,却眼神空洞,表情麻木。
这样的玥儿,完全与记忆中那个灵动可爱的玥儿不同。如今她看向漠冷的眼中,早已没了曾经璀璨的光。
她的眼中,甚至连漠冷的身影,都没有……
现如今的玥儿,连漠冷也无法看见。外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是她本身,于她而言也同样如此。
如此,又怎能不悲凉呢?
两百年的寻找、错过、等待,却是——纵是相逢,不相见……
☆、愿,终有一日(完)
看着一片安宁的神界,乐佶再次踏入白泽的府邸。回想漠冷最后的告别,她不由皱眉。
“我想带她去三界看看。”
神界废墟中,昔日的妖界狐王轻轻拥着他最爱的女子,即便那女子毫无神采,也根本无法感受到什么,他却仍是害怕会让她感到半分不舒服,那般小心翼翼地护着,唯恐她再次消失不见。
“她以前便希望我带她去游历三界,看尽这世间的万水千山。只是那时两界混战,我有着自己无法推拒的责任,没有办法做到。而现在,我可以实现她的愿望了……而且知世告诉我,只要收齐玥儿散落在三界的魂灵碎片,她便可有朝一日恢复如初。”
已经用两百年走遍了人妖两界每个角落的漠冷,再次踏上了寻找的路途。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有了玥儿。
虽然现在的玥儿,不会笑,不会闹,不会说话,但她却是实实在在地呆在漠冷的身边。
或许对于漠冷而言,比起消失不见,这样的玥儿对他而言,已是奢望。对他而言,这就足够了吧……
但乐佶想,有些问题却还是需要眼前之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