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沉吟片刻,到底还是不赞同,“不妥,不妥,这一听怕就是个有些隐疾的,否则至于这么大了还没定个亲么?”
薛蟠只得道:“他先时是定过亲的,不过在成亲前夕,那家的姑娘因时疫殁了,他也是个有情义的,便暗自为那姑娘守了年孝,这才耽误了。”
薛母一听,便更急了,“那便更不妥了。你想想,他父母皆亡,不过是定个亲都能把人家姑娘克死,可见是个命硬的。我宁可你妹妹嫁个穷乡破落户,也不能把她往这火坑里推呀。”又对薛蟠道,“我知道你是想给你妹妹寻个好人家,可你毕竟年岁小,不晓得这其的厉害。”
薛母素知薛蟠不信这些个命理之说,便也不怪他,只耐心与他讲起史来。
据说还是□□时候的事了,□□起事时,正是前朝哀帝信奉巫教,举国之力供奉那国师,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起事乃是顺应民心之事,一路攻城略地如有神助,很快便打入前朝国都,亦是现在的京都。
可在攻入皇宫前夕,□□却突然陷入昏睡当,人事不知。当时便有说是受了那国师的诅咒,只有最亲近之人举一脉之血交换,方能续命。什么叫一脉之血,便是自此之后,这一血脉之人,俱都以命相续,方能保□□一脉血脉留存。
薛母自豪道:“当时可是吓惨了随□□杀入皇宫的诸将领,唯咱们薛家先祖自愿入宫寻那国师,寻求解决之法。后来你先祖紫薇舍人独自一人杀了个进出,才终于活捉了那国师,解了□□身上的诅咒。”
薛蟠忍不住捧场道:“当真神勇。”
薛母笑笑,又忍不住悲伤道:“可惜你太爷爷去的早,薛家这紫薇舍人的名号,便也只能随他老人家仙去了。”
薛蟠不解,这和他信不信命理之说有什么关系?
薛母继续道:“这原是你太爷爷留下的话,你没听过也是常理。你太爷爷说,那国师是真的有些道行的,当时若不是那国师已经身受重伤,不欲害他性命,他还真未必能活着回来。那国师还说了他将会卒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竟真个应验了。那时你还未出生,你太爷爷只问了你父亲一句,可至亥时一刻了,你父亲去瞧了眼时辰,正正到了,刚回去告诉你太爷爷,便见你太爷爷已然去了。”
此事当真神异,因而薛姨妈便对命理之说一直深信不疑。
薛蟠听了一耳朵诡话故事,心内暗道,薛母当真是为了说服他无所不用其极,便也只得假意信了薛母的话,不再提宁涛这事了。
他又道:“那母亲你看驹儿如何?”
薛母瞪了他一眼,“驹儿才多大,我也不是不愿意他,只是这年岁上差的也太多了。”薛母越发觉得薛蟠不靠谱起来,不乐意同他说话,便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薛蟠也只得悻悻地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薛母,“母亲若有相的人家,可千万先同我说一声。”他可怕薛母被人忽悠的,一不小心把他妹妹给卖了。
第28章
下晌薛蝌自翰林院回来,便听贾母说了许家之事定了,他自十分欢喜,诚心诚意地对薛母谢了又谢。
薛母便又悄悄同他提起许姑娘来,又有钗琴姐妹在一旁补充,倒把薛蝌难得弄了个大红脸儿。薛母便又同他商量起如何去提亲,如何换庚帖,再到测算吉日吉时等。薛蝌虽脸红,却都一一仔细听了。
薛家先时接连办了两场丧事,如今终于要办喜事了,全家人都是高兴得很。
到了下一个休沐,因着贾家相请,薛家又是阖家早早去了贾家。男丁们自都去了前厅,女眷亦俱是去了后院。
薛家来的早,却有比她们到的更早的。史家两位侯夫人,早便领了史湘云过来,正在贾母处说话。
见薛母领了两个女孩儿过来,贾母便笑着道:“我早便盼着他姨妈来呢,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又唤王熙凤,“快扶你姨妈过来这边坐。”
王熙凤早便过去了,与宝钗一人一边扶着薛母,在贾母下首坐了。薛母忙推辞,毕竟她身上既无诰命,她儿子又无甚官职。贾母便道:“她们都是我娘家的外甥媳妇,很不必避讳这个,你只管坐着。”
史家两位夫人亦道:“很是呢,老太太先时便一直提起薛太太呢,可见是想得狠了。”
薛母推辞不得,只好坐了。
说了一会儿话,贾母便对王熙凤道:“领着你妹妹们自去说话吧,我们这些老的也有体己话要说说呢。”
众人都笑,王熙凤便领着一众姑娘们与在座的几位夫人行了礼,方聘聘婷婷地出去了。
待这些姑娘们都出去了,贾母方乐呵呵地道:“我就爱看这些个女孩儿们,瞧着便高兴,只是咱们这老楞八齿的恐她们瞧着也烦了,还是叫她们自去说话,咱们也自在。”
忠靖侯史鼎家的是个快言快语的,当下便接道:“姑母瞧着竟像我的姐妹一般,哪里便老了,谁老我可都是不老的。”
听她这话,众人便都笑了起来,王夫人笑对保龄侯史鼐家的道:“二哥家的,可管好你这妯娌,偏生她嘴快,竟不给我们留句话说。”
史鼐家的道:“这可是不能管的,偏我是个笨嘴拙舌的,正有了鼎儿家的,我方能在姑母这里讨巧呢。姑母说可是?”
大家便又笑。
他人尚且还好,偏只有邢夫人一旁看着眼徐,她素来便在贾母这里不大得脸,如今又是二房的大喜事,偏她总赶不上话奉承,瞧大家说得热闹,便越发心急。
说了会儿闲话,便又回到正事上。史鼎家的笑道:“这原就是一件大喜事,圣上一再降下恩典,偏就都叫咱们赶上了,便是再庆贺的隆重些,也是使得的,也更显得咱们感沐圣恩呢。”
王夫人含蓄一笑,史鼐家的便接道:“正是这么个理儿呢。”
王夫人才道:“我原也是想着既然是圣上天恩,咱们自该感恩戴德,只娘娘说,圣上以俭德以治天下,如今南边儿不大太平,常有洪灾水涝的,便不要铺张,不如省了银钱,广施粥粮,方显天恩浩荡呢。”
王夫人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咱们自己不做什么,旁人却都要来贺一贺的。若是咱们没个招待,倒显得咱们小气了一样,这才不得不宴请一番。如今已在庙里施了钱粮,想来过些时日便能支起粥棚来,也是感念圣恩,给娘娘积德了。”
史鼎家的忙道:“这是大大的善事,二嫂嫂且算我一个,也是给我自己积福呢。”
史鼐家的便也附和。薛母无法,便也只能跟着掏了五百两银子,做布施之用。便是邢夫人,亦拿了五十两出来。只是她这钱乃是使了好大劲儿拿出来的,却还不如不拿,听见她出的钱数,别说王夫人想直接把这银子砸回她脸上,便是贾母脸上也不大好看。
邢夫人却是委屈,她娘家不显,别说补贴她,还需她不时接济一二。府里那点儿例银够干什么的,便是王夫人打赏下人都不够的,何况她的一应花销。
这日史家两位夫人来,自不是单单为了贺贵妃这事的。她们虽没个女儿,娘家却都是有女孩儿的,何况史家还有一个湘云在,便有心与贾母打听打听那林小探花,与薛母打听打听薛家的两个孩子,自然,是刨除了纨绔薛蟠的另两个孩子。
薛母这里正好也有桩喜事,想着与贾老太君王夫人念叨念叨呢,便道:“正是要与老太太说呢,前头几日一直没过来与老太太说话,可不就是去办了件大喜事么。”
不说贾母,便是王夫人亦十分好奇,便听她继续道:“宝丫头她前头过身的大堂伯,不是留了一儿一女么,正养在我这里,老太太也是认得的,便是宝琴与她兄弟。琴丫头我是不大惦记的,她父亲在时便给她定了一位梅翰林家的小子。不过她那兄弟薛蝌,我却是再放心不下的。不想这孩子却有这样的缘,他顶头上司,一位姓许的翰林瞧了他,前头几日我便是一直给他相看呢。”
贾母便问道:“听着意思,是成了的?”
薛母笑,“正是呢,过几日便要议亲了的。”
贾母跟着笑道:“这可正是一件喜事呢,待定亲时,我与他们姨妈是定要去的。”
薛母越发欢欣,“我那侄子定要亲来相请的,届时阖府都去一起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