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原也是一时魇障了,果真以为自己竟是被自己亲爹卖了的,本就是个懦弱的性子,难免心灰意懒起来。这一小产,身子本就虚,心绪又不宁,便越发地不好了。孙绍祖贪恋迎春嫁妆,他便生出了阴毒的心思,又有那等妇人吹枕边风,想着贾迎春一命呜呼了,自己岂不是便又能续娶,且还能占了这一大笔嫁妆,真真是两全其美了。因而迎春这一病,连个大夫都不曾请过。
王熙凤又同迎春分说了许多,在家中时并不觉得,如今瞧见迎春这般模样,王熙凤方才有了长嫂的意思,倒把迎春也感动了够呛。
只是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养成,亦不会因着些事便突然性情大变了。王熙凤尽可能地将自己的一些经验捡着能说的传授给迎春,不希图她如何,能在孙家这虎狼之地保住一条性命也是好的。“日子还长着,总有转机不是?”
离开孙家时,王熙凤又是一番绵里藏针的话,顶怼了孙绍祖一番。到底她是迎春长嫂,又是王子腾嫡女,孙绍祖先有林珏一顿威胁,又有王熙凤一番敲打,原生出的那些心思,便暂且按灭了。
路上,王熙凤对林珏谢了又谢,林珏却并不领受,送了王熙凤回贾家,也未进去,便打马往林家走。
他心情有些不好,不单因着贾家这边,也因着瑞亲王府里躺着的那位,再有便是陈家那边了。
陈家原就不是林珏属意的最好妹夫人选,当时不过是因着贾家的压力,他担心选个门第低的,倒叫贾家搅和黄了,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陈也俊。
只是陈家……唉陈家……
“子睿,子睿……”
林珏坐在马上想得出身,冷不防听见有人叫他的字,声音亦有几分熟悉。歪头去看,便见着一辆更加熟悉的马车停在自己身侧,林珏心底骂了声娘,拱手致意,“北静王安好。”
水溶面上带笑,打着帘子看他,指了指自己的马车。
林珏被美色所惑,四下看了看,身周可是够空旷的。矫健的身躯一勾马镫,旋身一扭,便钻进了北静王的马车里。
他乘坐的骏马前蹄刨了刨地,打了个响鼻,不明白这么一会儿工夫,自家主子怎么就没影儿了。好在瞧着眼前的马车还有几分熟悉,它便也不走远,绕着马车四下溜达起来。
第95章 我很有钱
我叫薛蟠,以后请不要称呼我“皇商薛”,我改名了。打今个儿起,请叫我“御史薛”“密探薛”“太师薛”“皇夫薛”。另,我们家“跟班黑”也升职加薪了,他以后叫“皇帝黑”。再另,我们家小霸王如今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了,以后请称呼它“御狗大大”,谢谢!
薛蟠听林珏将这一年光景的事细细说了,旁的倒没多留意,只笑道:“这么说,你同那姓水的又和好了?”
林珏嘴硬道:“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本也没什么,不过是个便宜的外室罢了。闹些小性儿,哄哄便罢了。”
薛蟠越发捂嘴乐了起来,林珏十分羞恼,不去理会他。
薛蟠兀自乐了一阵,又问起贾家。
林珏叹了口气,“还能如何,毕竟是嫡亲的外祖母家,便是老太太不在了,还是亲舅舅家呢。我又和你不同,哪里能真撕撸得开。原贤德妃在时,我不去攀附他家,倒能得一二不慕名利的美名。如今他家正走颓势,我若不拉拔一把,难免被人说嘴,于我名声有碍。”
薛蟠惊道:“原来你竟还在意名声呢?”
林珏瞪他,薛蟠便拿在嘴巴上划拉一下,示意自己闭嘴。
许多话并不能同薛蟠说,林珏想起贾宝玉闹得那一出出事,便道:“你如今大好了,恐也会出去走动,记着离那贾宝玉远些,他如今声名不大好。”
薛蟠奇道:“这是怎的了?宝钗成亲时,也没见他过来,贾老太太只说他病了,难道还有别的事?”薛蟠万分好奇。
林珏便将贾宝玉的事说了。
说来也是贾家门风不正,先时贾家同宫的戴权交好,一口一个爷爷的唤着,逢年过节的亦有孝敬。后来因着元春在宫得罪了老太妃,贾家没了着落,便走了戴权的门路,在他的指点下投了忠顺亲王的门下。那戴权在宫外有个宅子,宅子里养着个身娇体软的干孙子,名唤可儿的。一来二去的,宝玉便与那可儿有了些首尾。后因着宝玉身子出了差子,这才断了。
如今忠顺王被圈禁,暗地里忠于其一系的内侍,便被一个个扒拉了出来,这其便有那戴权。好在贾家虽投了忠顺王的门下,可位低无势,并不受重用,元春在宫又失了孩子,实在不顶事,忠顺王并没将他家看在眼里,且留着看日后呢,这才没被牵连了出来。
只戴权在宫丢了性命,他宫外的宅子亦被查抄了,府的下人们查无错处的都放了出去。又有那可儿,虽是戴权名义上的干孙子,到底没真的上了牒,也便留下了一条性命。
只那可儿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子出身,少时便被戴权从那等腌臜地界儿买了回去,虽戴权是个糟老头子,又是个内侍,待可儿却好,两人便一直维持着那种病态的关系。
如今戴权已死,连个尸身都没得留下,于旁人都无甚挂碍,只可儿却是万分伤心的。他虽保住了一条性命,可却觉着这天地间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一时想不开,便去投了河。
只却没想到,他竟是命大没死成。又无意间从人口得知,害了自己干爷爷的,竟是那忘恩负义的贾家,心下发了狠。只他身无分,又无缚鸡之力,再是不能对贾家人做什么了。他是个乖戾的,没了法子,便舍了自己,去贾家门口假意撞了石狮子。接着便有了流言,说贾家那衔玉而生的哥儿,竟是个断袖。他那先头去了的媳妇,便是知道了这事儿,不堪受辱,这才没了的。
贾家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又有贾宝玉见到是可儿,心下一惊,失了常态,便越发坐实了这等流言。
虽后来那可儿便没了踪影,可这流言已出,贾家便是百般辩解,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更有贾政在衙门受了排揎,回家后便硬是将贾宝玉从大观园拖了出来,堵了嘴一顿胖揍,便是贾母来哭了一场都没躲过。
这事儿,上京人家便没有不知道的。
只是薛家这边因着薛蟠受伤一事久不出去走动,后来又忙着宝钗的亲事,哪有时间去理会外边儿的事呢。便是姻亲故旧听说了,都知道那贾宝玉是薛母的嫡亲外甥,更不会同薛母说了。家里下人亦不敢拿这样事情来嚼舌根,因而薛蟠并不知晓。
薛蟠听了回热闹,砸吧砸吧嘴回过味儿来,“竟有这般巧的事?别不是那贾宝玉得罪了哪个,被人算计了罢?”
林珏笑,“那便要问问你那好妹夫了。”
薛蟠立时便明白了过来,想来他那妹夫也是个小心眼儿的,这是早便憋着一口气呢。这时候出,贾家再不会疑到薛家头上。且贾家本就不干净,事涉戴权那头儿,又同忠顺王府扯上了干系,便是哑巴亏也得和血咽了。
薛蟠只得给了句评价,“这可真是……干得好!”
贾家咽下了这口污血,如今也明白越描越黑的道理,便任着流言满天飞,指望着时间久了,便渐渐消了。
可他们乐意忍下去,甄家却是再不肯的。
原甄姑娘死得便冤枉,如今甄家听说了这样的信儿,又牵连到自家姑娘身上岂能高兴?如今宫娘娘已去,贾家失了最大的依仗,甄家势强,再不必忍耐贾家,那甄家大爷甄宝玉便趁着天光蒙蒙亮时带人去了贾家,将几桶盛满夜香的恭桶摔到了贾家大门上。
甄大爷闹的这一出,却是大大地捅了马蜂窝。贾家原就失势,正是举步维艰的时候,甄宝玉这一泼,却是泼出了贾家的转。
御史贾雨村风闻奏事,将甄家给参了。
参奏的罪名是:对□□高皇帝大不敬。
一时满朝哗然。
可他竟还参成功了,甄家因对□□高皇帝不敬,被夺了官流放去了苦寒之地。贾家平白受了一场委屈,更是得了天家的恩赏安抚。
薛蟠一时有些懵,“不过就是泼了些……那啥怎么就大不敬了?怎么还扯到你家祖宗身上了?”
黑子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到碟子里,道:“你忘了,如今贾家挂的且还是荣国府的牌匾呢。那荣国公可是□□当年赏给贾家祖上的爵位,匾额亦是□□亲提。甄家那小子倒是有把好力气,这污秽四溅的,难免便沾染到了匾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