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从前接诊过的一位患者,薛阎眼中多了些怜悯:
“给了别人希望再收回去,远比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给残忍。”
第37章
“给了别人希望再收回去,远比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给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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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阎的目光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在无形中将他牢牢罩住,闷得他快透不过气。
徐明忽然有些矫情地感到了委屈。
他等着能跟江宴重新在一起,已经等太久了,久得他在提出复合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次就算江宴再说分手,他也要死皮赖脸地缠着江宴不放。
他压根就没给过江宴希望,应该是江宴给他希望才对啊。
薛阎轻叹了口气:“你无法保证能坚持下去,不如换别人来照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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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徐明神色茫然:“我不可以,还有谁能照顾他?”
“让他在医院里接受治……”
“不行!”徐明顿时急声打断薛阎的话,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不能把江宴一个人丢在精神病院里,否则,否则……
“我不放心,他那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别人能照顾好他吗?”
薛阎微微皱起了眉,默然不语。
一片静默中,徐明的眼圈慢慢红了:“我能改的……我已经在改了,我、我就想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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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么舍不得他,当初又是因为什么分开?”薛阎眉头皱得更紧,眸中的情绪有些波动,
“你知道的,你们之间的沟通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过去几年都没法解决……小徐,现在的你们沟通问题只会更严重,”
“你陪着他,也许是害了他。”
徐明抬手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再抬起头时,通红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我不可以,别人更不可以。老薛,我不是看到希望才会去努力的人,”
“我相信我可以让他好起来——我们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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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阎愣了愣,半晌苦笑道:“要是每个人都有你这种不顾一切的蛮劲……”
他话音一顿,往后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了一些,道:“行,我们回到江先生那三个问题上,这次他的回答可以参考。”
徐明瞬间端正坐姿,眨巴着通红的眼眶看薛阎,神情无比认真。
薛阎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倾身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倒了点凉水沾上去,递给徐明让他敷眼睛。
徐明说了声谢,接过来胡乱地擦一擦,再吸吸鼻子:“你快说。”
“第一个问题,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看过,就在半年多前,江先生也曾服用过抗抑郁药物,但中途自己停了药。具体原因不明。”薛阎翻开了放在膝上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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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徐明心下一沉,半年多前,他们也才分手不过几月。
江宴是在跟他交往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问题,还是分手后……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分手,”薛阎眯了眯眼,
“他警惕性很高,这个问题也一样没能问出具体原因……他只回了我‘不合适’。”
徐明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了:“哼……第三个问题呢?”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同意接受心理治疗,他说——等我好起来,明明就可以放心走了。我不能变成他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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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腾地一下站起来:“放屁!”
薛阎抬眸看他一眼,徐明偃旗息鼓了,讪讪地坐回去,脸色仍是很难看:“我们合不合适,他好没好起来,我都不会走!”
“抑郁症患者总是站在悲观的角度去看待那些涉及他们心病的事情。在你看来很容易理解,他们却能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薛阎说得口有些渴了,伸手在咖啡机里接了两杯咖啡,给自己和徐明一人一杯,
“这就是我要先了解你的情况的原因。他接受治疗只是为了让你离开,但这个想法本身就是悲观的,他越这样想,越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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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咬紧了牙根,只觉从心底涌上一阵无力感,令他无所适从。
“是不是觉得累。很正常,你……”
“你还是想劝我放弃?”徐明说。
“劝了你也不听,”薛阎挑了下眉,有些无奈:“我会按他目前的状况给他开药,再让他适时接受心理治疗。但江先生有很大的心结,虽然你有信心有决心坚持下去是好事,我也还是得提醒你……”
“不要抱着一定能治愈他的想法跟他相处,这样只会让你们双方都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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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准备好了吗?”薛阎拿来催眠用的工具,偏头问躺椅上的人。
江宴闻声看向他,抿着嘴没回话,片刻后忽然问:“有绿色的吗。”
“嗯?”薛阎有些莫名,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手里的蓝色沙漏,“……有。”
“换成绿色的,可以吗?”
“绿色,有什么特别的吗?江先生。”
江宴短暂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嗓音里带着些哑,
“好看。”
第38章
“一定要严格按照这上面写的服药。”
薛阎配了几种药,嫌说出这些药的服用顺序和剂量徐明会记不住,干脆抄在纸上跟药盒放在一块,“抗抑郁药物会有副作用期,一般在3--4周后才会开始见效,中间无论多难熬,都不能再停药。”
江宴站在一旁没说话,只在听到不能再停药时,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徐明掏出那张纸过了一遍,又把自己所能想到的问题都一一向薛阎盘问清楚,才拉着江宴跟薛阎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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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依旧是徐明做,用的食材是回来的路上在超市买的。
徐明做了好几道江宴以前最爱吃的菜,对方却依旧只吃了小半碗饭就说吃饱了。
看着江宴在餐桌前收碗筷的身影,徐明漱了下口,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
两人身高差了一些,徐明正好可以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江宴肩膀比从前以前骨感了不少,徐明硌得下巴疼,在他肩上蹭了蹭,歪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喊:“阿宴。”
“嗯。”江宴耳廓动了下,收拾碗筷的动作没停,只把脑袋移开了一些。
徐明想问他是不是去过自己的医院,想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问他为什么会认为他好起来自己就会离开……想问的事太多了。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三个字,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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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宴叠碗的动作停了下来,紧紧绷住嘴角,垂着眼不发一语。
这句话已经好久没从嘴里说出来了,徐明脸颊有些发烫,也没管江宴好像没听见的态度,自顾自说:“很爱很爱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江宴手指痉挛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这次是听薛医生说了什么?”
徐明摸了摸他平坦的腹部,吃足了豆腐才把手撤回来,站直身体:“为什么我说这些就一定得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江宴歪头看他,又不说话了。
徐明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宴回身走向沙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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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也没指望他会回答,没事。慢慢来——
“你干嘛?”
江宴从饮水机接了水洗手,拿出被徐明放在茶几柜子里的那袋药:“吃药。”
“哦。”徐明边走边看着他拆开那些药盒,对着“药方”挑取胶囊药粒放到手里。
他眸光忽然一动,加快脚步走过去,俯身按住江宴的手,从他掌心里各拣了一粒蓝白色胶囊和白色的药粒出来,
“你拿多了。”
江宴垂下眼,神色淡淡:“嗯。”
徐明眼皮跳了跳,却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多出来的药收回药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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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江宴到薛阎那看了诊,薛阎的电话时不时就要被徐明打爆。
江宴服药第三天——
“老薛,他吃了药怎么反而更失眠了??我哄了大半天才哄他睡了俩小时!”
“江先生曾经中途停过药,现在的副作用比一般人大很正常。一定要严格按照剂量吃药。”
江宴服药第一周——
“老薛!他怎么饭量越来越小了?!我以为他不爱吃我做的菜了,就给他换了别人家做的,好嘛,这下吃得更少了。再少下去他都能吃水饱了!怎么办怎么办?”
“食欲不振也是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之一,明天下午的心理治疗记得带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