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门把的手松开,我转身就走,心里方才生出的几分愧疚也烟消云散了,或许我在她心里真的没有她说的那样重要,所以我对她还有很多事情不了解,那我不必……自作多情了。
又一次见她是在商场,我差点没认出来她,一头凌乱的卷发,生生削弱了她面容上的跋扈之色。
我见过她双眼满是光彩地看着我,我见过她双眼含泪委屈地看着我,我见过她愤怒埋怨地的看着我,可是我唯独没有见过现在的这个她——那双眼睛里好像已经,没了我。
心里突如其来的恐慌扼住了我的喉咙,只是我嘴里还是冷言冷语地对她说:
「我以为你落了水能安静几天,怎么还是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来?」
「何聆,我不管你耍什么花样,以后但凡小念再受到什么欺负,你也别想着逃脱干系。」
……
我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口不择言,掩饰住自己的心慌,拼命想证明什么。
「我不会再时不时出现在你面前缠着你了。你就当之前的何聆是被你……杀死在湖里了吧。」
何聆目光坚定地对我说,我一阵恍惚,我……做错了吗?
可惜那时的我还不懂。
等到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发现,我这个人就是有病,她对我百般依赖笑脸相迎的时候,我要求她改这改那。可是等到她眼里真的没了我的时候,我却又觉得……
原来只要是她,什么都行。
临渊而言——沈思渊番外
我叫沈思渊,今年二十九岁,在 A 大任教已有六年。
每日学校家两点一线,像是个机器人一样活得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沿着早已注定的生活轨迹行进。
自小别人对我的评价就是聪明懂事、知进退。
似乎所有「别人家孩子」的形容词都能用到我身上,生生压得我透不过气。我只能更加努力,接人待物先察言观色。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因为我对谁都一样,没有过分亲近,也不会过分疏离,交往之前像是用尺子先测量好彼此的距离。
学习也是我的优势之一,自小就名列前茅,得到 A 大院长的青睐,毕业之后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留校任教。
看似让人眼红无比的人生,我心底深处却觉得枯燥无味,只是不敢显露半分。
偶尔也会见见父母安排的女生,文静的、活泼的、知书达礼的……各型各色,我向来听从父母安排,用最大努力去温和对待每个人。
可是每次都是对方先说结束:「沈思渊,你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在你眼里看到过我自己。」
我虽然疑惑,还是保持绅士风度地送她们离开。
明明她们说什么我都会说好,从不反驳她们说的话,细心照顾她们的每一分感受。我不懂,我这般小心翼翼还不够,她们想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我就注定只能一个人吧,养父母也渐渐松了给我介绍的心思,偶尔会催一下我的婚事,却也只是简单一提而已。
毕竟他们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略一关心就像是过界,还是相敬如宾相处得愉快,至少外人看起来母慈子孝。
可是,这循规蹈矩的人生里,突然闯进来了一抹卷毛,打乱了我的所有蓝图。
像往常一样刚结束一个班的课,我抱着教案走在校园里,突然听到角落里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小卷毛,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
脚下一顿,我斜着身子看了一眼。一棵树下,一个顶着一头长卷毛的女生,拿着一根火腿肠,正在诱惑躲在墙角的卷毛狗。
相似的发型让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突然就生出了些兴趣。站在树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个场景,总归接下来半天也没课。
于是我就看到了一人一狗互相博弈。
卷毛狗满是戒心,时不时呲牙低吼,女生似乎有点害怕,却没有离开,反而把衣服袖子拉长,盖住手,在袖口露出一节火腿肠。
她开口:「小卷毛,乖,姐姐不会伤害你的,这个是能吃的,不信你尝尝。」
说着,她先咬了一口火腿肠,又递了过去,仿佛在用动作说明这个是能吃的,卷毛狗却不为所动。
她又不放弃地从包里掏出来一堆东西——牛奶,面包,糖果,等等。
像是上供一样摆到卷毛狗面前,我忍不住又笑了,女生的包里都会放这么多吃的吗?
她哄了半个多小时,卷毛狗终于开始靠近她了。就看见她把卷毛狗举高,不见丝毫嫌弃,一张脸笑的像是有阳光照上去一样温暖。
我忍不住想,对一只流浪的小狗都能有这么多话,若是在她身边,该多有意思啊。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想明白,她突然抱起小狗转身,吓得我赶紧躲在树后,因为动作太快,后脑勺还差点撞到树上。
反应过来的我不由地身体一僵,我这是在干什么?像个变态一样躲起来偷窥,哪有半点大学教授的风度?
调整好心态,我走出来,却发现已经没了那个女生和小狗的身影。
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下午,看着桌子上的花名册。刚才虽然匆忙,但我还是看清了她的脸孔,作为 A 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家族,她的脸自然不陌生。
「何聆。」我忍不住摸了摸花名册上的这个名字,感觉她……真的有点不一样,和自己认识的其他女生相比。
第二天,看到有她们班的课。我莫名紧张起来,找出自己熨烫得最整齐的白衬衫,擦了好几遍眼镜,还为要不要戴领带纠结了许久。
看着镜子里严阵以待的自己,像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样紧张,我不由自主地笑了,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怀着紧张的心情踏入教室,连我毕业后第一次当老师登上讲台,也不见得有这么紧张。
一进去就看到那个显眼的卷发,强忍住不去盯着看,讲了几句后,就忍不住望了过去。
看到她瞪圆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我忍不住又笑了,笑完之后赶紧收回视线,这几天似乎笑了太多次了。
不行,我简直是太失态了。
心跳又加速起来,不过,倒是也没有白费自己的……精心打扮。
放下早已熟记在心的课表,何聆的班级一周有三节我的课。
枯燥的生活突然多了一抹亮色,我开始有所期待了——期待这种东西,对我这种人来说,最为奢侈。
于是我去养老院看我的亲生母亲,我告诉她,我遇见了一个让我心难安的卷毛。
没想到再次遇见了何聆,她冲我打招呼,我下意识说出了她的名字,在我心底里压着的名字。
何聆出乎意料地很能察言观色,不追问我出现在养老院的原因。想起那日她与小狗的耐心对话,我突然生出了些小心思,便偷偷和养父母发消息说晚点回去,带着她在 B 市游览起来。
何聆身上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引得我愈发想靠近她,我变得越来越贪婪起来。
连养母叫我去参加宴会,我都差点开口拒绝,因为心里只想着去见她,还好及时找回了理智。
老天对我还是没那么残忍的,宴会上我又遇见了她。
可是也遇见了那个人——张知言。
第一次见,我并不清楚他和何聆是什么关系,因为我一向不关注八卦,只听何聆说是他哥哥而已。
张知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一旁,熟络地叫着何聆的名字。我突然自惭形秽起来,他是那种生活在阳光下的天之骄子,比我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要来得名正言顺的多。
他看向何聆的眼神,我看得一清二楚,那可不是一个哥哥该有的。看着何聆和他一起离开,我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戾气,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云淡风轻。
后来才知道他在 A 大无人不知,因为他的名字总是跟在何聆后面,传言他是何聆痴恋的……青梅竹马。
回学校后,何聆时不时来我办公室补课。我应该推开她的,她这种温室里长大的人,张知言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可是我想,就让我再自私一点,一点点就行。
因为,她的眼里有光,我就像是飞蛾一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光。
何聆的喜欢明目张胆,上课盯着我看,下课往办公室钻,还拿手机偷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