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态度无所谓,萧满问:“他们现在在何处?”
晏无书报出一个地名。
萧满垂了一下眸,撩起时,又道:“如何确定不是故意停留在那处,用你留下的记号来诓我们。”
影像上,一干人都愣住了,大概从未见过有人这般不给晏无书情面——哪怕其中不少人清楚萧满和晏无书的关系。
陵光君在江湖上名号甚响,尤其是杀人的名号。而萧满,他被晏无书带着参与了几次商讨会,但向来是安静坐在一旁,沉默不言,难免让人觉得他在同晏无书相处之中,处于弱势。
不过此事干系重大,虽说惊讶,却也欣慰萧满能够直言直语,问出他们所想,甚至一时间没想到的,就是有些担心陵光君被人当众下了面子,不顾“道侣”之情翻脸。
但晏无书只是摊了下手,笑容颇为无奈:“这自然是他们可能用到的计策,可若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将计就计。”
萧满平平“嗯”了一声。
晏无书清楚他这是在说“行,继续方才的问题”,手里折扇一转,转身看定影像里的其他人,道:“先前我们一直以三世轮回说为重心作战,但拥有三世轮回说功法的林雾本人完全不足以同三念为敌,所以我们如果新成立精锐队伍,不能再倚仗那样的作战方案。”
“陵光君所言甚是。”开口之人是明溪真人,“听诸君说了许多,我有个建议,那就是以孤山剑阵本阵为中心,对魔佛进行讨伐。”
闻得此言,晏无书笑起来。
这一场议事,持续足有三个时辰,对出动孤山剑阵讨伐魔佛这一方法进行了细致的商讨。
秋夜风凉,庭院里没上灯,但天幕中高悬弦月,照四下澄澈明亮。山野阒然,虫鸟都睡去,漫漫低旋的风中,萧满问晏无书:“太清圣境之上,是什么境界?”
晏无书伸了个懒腰,往后一倒,道:“太清圣境之上,自然是飞升。”
“若不飞升?”萧满挑了下眉。
“不飞?”晏无书思索片刻,回答说道,“我想应该叫做……齐天。”
旋即又问:“宝宝不想飞升吗?”
“不想。”萧满答得干脆。他好奇过飞升,但从未想过自己要走上那条路,不知为何,打心底不愿。
“巧了,我也不想。”晏无书低低笑了声,“天道那玩意儿,我若上去,恐怕见到就忍不住给劈了。”
萧满:“……”
萧满抬起头,眺望天空里的月。它挂在苍青色的夜幕中,尖儿上勾了丝云絮,无端秀丽。
月在天上,与天相齐。人要齐天,便是与天道相齐。
真的有人能够做到?
似乎是有的,他的师父和师叔,但齐天之后,身上被加诸了许多规则,譬如不得过分插手人间之事。
可若不能齐天,又如何杀得死释天?
萧满不再说话。晏无书躺在地上,手指勾住萧满的衣角,声音低低的,说不出藏了多少分情绪:“老实讲,我不太喜欢释天之名。”
“你有信心打败他,也有决心去杀他,可你真的能做到吗?”萧满对释天的名字无感,听晏无书提起,偏首过去,目光自上而下落到他身上,嗓音淡淡。
萧满容色冷清出尘,眼神透着些许凉意,这是因为他修了无情道。
晏无书盯了萧满几息,乍然起身,将他按倒。
现在是晏无书目光朝下看着萧满,他读得懂萧满的脸上那极细微的表情和眼神:你和释天差得还很远,连他那个分魂都能从你手下逃走,何谈杀死本尊?
晏无书磨了磨牙,道:“小凤凰,如果这是激将法,那你成功了。”
第129章 不如战死
平地风起, 一股灵力荡过长廊, 不带半点含糊, 更不留半点情面, 猛地将上方的晏无书拍开。廊外花枝草叶震颤, 萧满坐起身,眉目沉静, 声线平直:“事实。”
晏无书轻哼一声,表达不满,歪坐在萧满旁侧, 道:“反正, 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 我现在都……”
“不去找掌门商量孤山剑阵的事?”萧满打断晏无书的“逞强”, “孤山剑阵有三把启动钥匙。其中一把掌门会握在自己手中, 其中一把给你, 那第三把呢?”
“这种事,当然是师叔自己思考了。”晏无书说得慢条斯理。
萧满不置可否, 起身振衣, 抬脚便走。
方向赫然是孤山主峰明光峰。
镇派神剑巍然肃穆, 裹挟一身秋夜寒凉,多少年来伫立于此,从不问风霜。
孤山掌门坐在道殿外榕树下, 桌上有一坛酒、一盘棋。她早得知消息,在这里等候已有些时辰。
萧满和晏无书向她行礼。
“师侄,师弟。”沈意如回礼, 抬手示意两人都坐,尔后看向晏无书,“难怪你上次问我会将启动剑阵的第三把钥匙交给谁,原来早有打算。”
晏无书勾唇一笑,“的确如此,毕竟我孤山剑阵,称得上当世第一杀阵。”
沈意如点点头。
孤山剑阵以镇派神剑为中心落成,守护孤山及山外城池,孤山的太清圣境或飞升或陨落后的那些年,之所以还能坐稳江湖上的地位,便是因为它。
没人敢挑战孤山剑阵,就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南海刀圣,也说过若孤山出动剑阵,他无以招架的话。
“剑阵若开,要想停下,要么将敌人死尽,要么以我的掌门令牌下令关闭。”沈意如的手指在酒坛上轻轻叩了几下,倏尔一抬眼,定定说道,“所以这一回,我会与你们同去。”
“师叔……”晏无书当即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沈意如摆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我乃一派之首,不可贸然离山?孤山剑阵随尔等出征,本门防守被大大削弱,我身为掌门,更该留在山上进行防护?”
“是了,连你都这样想,那些长老,定然也会这般劝我。”她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下一刻,起身说道:
“那就把孤山一并带走好了。”
萧满眼底浮现出震惊,晏无书颇为伤脑筋地用折扇敲了敲额头,而沈意如不许任何反驳,抬手唤出自己的剑,起身向前,对着寂寂夜空,扬声说道:
“众弟子听令,备战!但凡能够提剑者,无论境界修为,皆随我一道,出征诛魔!”
“当然,若有人不愿,或身负重伤,可留在门派中。”
“子时出发,出发之后,孤山禁制往外推延百里,封山,只可出不可进。”
她的声音立时传遍孤山,惊醒无数睡梦中的人。
整个孤山都沸腾。
不光是沈意如,其余弟子亦一直盼望着能够如此。光明圣教种种恶行,众人皆看在眼里,前方不断传来战报,留在孤山的众弟子们早摩拳擦掌,恨不得明天就有命令传来,召他们上前线杀敌。
“遵命,掌门!”
孤山众弟子的回应声几乎可震天。
沈意如满意一笑,回头看向晏无书和萧满,绛红的道袍在宵风里起起落落,眉目艳丽,又英气逼人:“孤山剑阵被你们带走,就算我留在孤山保护众弟子,但如果三念、甚至红焰帝幢王佛本尊寻来,也只有等着被杀的份。”
各门各派都将战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组成联军,向光明圣教发起进攻,一部分守护门派,但梧山之事就发生在十来个时辰前,令沈意如不得不重新判断。
而出动孤山剑阵,并非有了十成的把握杀死红焰帝幢王佛。若是失败,她带着弟子们守在孤山,也不过是在等死。
“若要死,那当然是痛痛快快出击,然后战死。”
晏无书的折扇在指间转出一朵漂亮的花,听着孤山上下振奋的交谈声,道:“好吧,至少气势上我们胜了。”
“让他们在后方观战,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宝贵经验。”沈意如道,取出一个锦盒,放到晏无书面前,“这是其中一把钥匙。”
“你拿着。”晏无书没打开来看,不假思索将东西递给萧满。
萧满垂眸,想到他和晏无书这段时间都会在同一个战场上,钥匙在谁手中都一样,不曾拒绝。
沈意如见状挑眉:“你怎知我不会将第三把给小师弟?”
“师叔另有考量。”晏无书笑了笑。
“是,我打算交给纪无忌。”沈意如不否认这点,道出自己的决定,“他是白华峰峰主,我孤山所有弟子都曾在白华峰修习过,不会不识得他。我等正面对敌,他于后方看顾弟子们,若敌人欲从后方偷袭,他可开剑阵,将弟子们护上一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