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番外(83)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闻此恍然,穆昀祈轻叹一气:“卿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不错,邵忱业所以得意,乃因丁知白今日未能露面应卯,对外称是染疾卧榻,须静养一段时日。只不知邵党是信以为真,还是已知内情。”

“丁知白出了何事?”宋衍自不关心邵党如何以为。

穆昀祈起身踱着步:“昨夜有一胡人去丁府密会丁知白,皇城司在其身上搜出一蜡丸,内藏字条,寥寥数字只求丁知白救命,落款者是前时卷入归云谷藏兵案的羌胡咯泯部首领尔朱宽。”

“如此……乃是牵涉谋逆啊!”宋衍一捋须,“则那胡人可有招供?丁知白又如何辩解?”

穆昀祈敛眉:“那胡人招供,尔朱宽藏身城外一处山中,然皇城司前往搜寻并不得果。丁知白自是全然否认与胡人存往来,道那信使夜半叩门称受尔朱宽之命传话求救命,他急于探知尔朱宽下落,且生怕消息走漏令奸人捷足先登,才许那信使入内相见。”

“此倒不无可能。”宋衍点头,“丁知白在西北多年,贤仁之名远播,尔朱宽走投无路下向他求救倒也算智举,不过……”浅一沉吟,“反而言之,若说丁知白借助此一便利笼络胡人为之效命,却也说得通。只此举初衷何在倒是费人思量。”

穆昀祈苦笑:“丁知白若参与此事,则必有同党,遍数朝中,最具嫌疑者还是邵景珩。”言间返身坐回,揉揉眉心摒去眸中的阴霾,“然事若这般,却又有处说不通,一则,归云谷事发这许久,尔朱宽才想起向主求救,不合常理罢?二来,丁知白既与邵氏同谋,其遇不测,邵忱业当下何以喜形于色?”

宋衍拈须眯眼:“遂陛下意下,还是疑心丁知白是遭人诬陷?”

穆昀祈未尝断言:“朕已令皇城司全力捉拿尔朱宽。当下不令消息外传,是以防丁知白遭人诬陷,一旦教群小抓住此柄,必穷追不舍,即便最终可证其人无辜,却也不能留之于京中,如此便中了小人下怀。”

宋衍点头:“陛下思虑周全,所思在理。”少顷斟酌,“事至当下,陛下还须提防,既丁知白如今因案受困,枢密院便是邵忱业当道,此万万是为险事!”顿了顿,“臣大胆揣测,若丁知白果是遭邵氏设局诬陷,则邵氏此刻发难,欲令邵忱业独揽兵政大权,内因还值得玩味啊!”

一言直抵要害。穆昀祈一震,蹙紧眉心:“朕也是这般想。虽说邵忱业劣迹斑斑,然御史台几度弹劾之皆无功而返,乃因事小且无实证,加之前有群小在侧为之辩驳鼓吹,后有邵景珩一力维护,朕并不能以模棱之罪轻易罢黜之,此实是一难。”

宋衍仔细思忖了一阵,道:“臣有一计,可替陛下分忧,但需些时日筹谋,此间陛下还须静自观局按兵不动,绝不能令邵氏叔侄起疑,否则莫说此计功亏一篑,且万一打草惊蛇,或便就催动其破釜沉舟,二人果真内外合应、逆天举事就大不妙了。”

穆昀祈闻之不定:“卿欲行何计,听来似乎凶险?”

老者宽慰一笑:“此计实则寻常,不过投其所好、攻人短处而已,固然做局费些力气,然万事俱备时,请君入瓮,便是水到渠成!”

他既敢断言,穆昀祈亦自信之。

见势,宋衍老眸一转,又露黠光:“臣为陛下鞠躬尽瘁,陛下对臣是否也当有所褒赏?”

听音会意,穆昀祈却露难:“卿若是欲求上品斗虫,恐要失望,今夕朕无暇斗戏,并未令宫中引入。”

老者笑:“臣无意求取斗虫,只求陛下下赐玉津园那群斗鹅。所谓玩物丧志,陛下亲政已有年余,是时励精图治,遂这等消志玩物,来日还请明旨下赐微臣,以彰陛下图治之决心!”

“斗鹅?”穆昀祈抚着下巴暗不屑:这老儿明明趁火打劫,却还将理抖落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腹诽归腹诽,忖来那群鹅已闲置园中年余未尝斗耍,如今膘肥身硕,自不复当初勇武,即便不与他,过些时日也要送去金芙与郭俭铺中寄卖,遂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倒还省去一烦,自是乐而为之。

日傍西山,透窗而入的风总算有了些凉意。

“喵呜----”蹲在窗台梳毛的补丁叫了声,成功引回倚窗斜看夕阳者的目光。

穆昀祈打定主意,伸手将猫自窗台拎下:“汝也形单影只有些时日了,既夜来风凉,今日便遂一遂你,与我外出逛逛罢。”

第六十九章

晚风拂柳,虫声落落,一抹夕阳残照花亭。

“尔等果真已将清月庵周遭搜遍,未有遗漏?”凭栏背身之人音色冷峻。

黑衣人俯首:“小的着实已将近处搜遍,未发现胡人踪迹,想前夜信使入城未归,已令其主生疑,昨夜才未如约现身,甚或早已离开原先的藏身处,逃之夭夭了。”

“逃之夭夭!”冷哼一声,凭栏之人显不屑:“他若有那能耐,早当自行离京回西北,还何须密信向丁知白求救?”

黑衣人头又俯低几寸:“小的已令探子们继续搜寻,只要尔朱宽仍在京中,迟早将之拿获。”

“迟早?”前人回头一瞥,冷光迸现,“迟早是何时?一月,两月,还是一年半载?彼时你寻到的,当已是其人尸骨了罢?”

黑衣人只得告罪:“小的这便加派人手前往,必尽快寻到活口!”

拂袖回踱几步,邵景珩冷色稍敛:“信使可交代,尔朱宽与丁知白是否早有勾结?”

黑衣人回:“信使自称是第一回受命去见丁知白,并不知其先前是否与尔朱宽有往来,而尔朱宽遣他来时只交待一事,便是万一丁知白不肯出见、甚要拿下他的话,便告知其,尔朱宽知晓藏兵案内情,唯有丁知白照那信上所言,来夜独自前往清月庵南侧树林一见,才能将实情相告!”

“这般……”邵景珩斟酌间似自语:“难不成尔朱宽果真是走投无路才向丁知白求救?”看向踌躇不知该否接话之人:“你如何看?”

得许开口,黑衣人不敢隐瞒:“昨夜吾等赶往信上约定相见之地,见彼处林深雾重,入内极易迷失,然尔朱宽却似无所顾忌,可见着实已成惊弓之鸟,万一遇事不测,便情愿藏入林中听天由命!此岂非表明他自知一身乃是岌岌可危?遂小的以为,他向丁知白求救,当是出于真心。”

缓缓踱步,邵景珩若有所思。身后人则垂手恭立,不敢搅扰。半晌,看其一挥手:“你先去罢,定要尽快寻到尔朱宽!”

黑衣人领命离去。

丁--知--白!转回凭栏,邵景珩面色漠然:形势所逼,汝既要与我背道而驰,便莫怪我不记往昔情谊,暂且将错就错,袖手旁观!

目光沿着远处的花木丛随意流连,恍见一抹轻黄闪过,眉梢一挑,出声高问:“彼处何人?”

枝叶间的色彩几隐几现,须臾,一女子自后而出,是顾怜幽。近前才见她柳眉双锁、神色不定。

“大哥可曾见雪儿在近处现身?”施过礼,女子一双剪水秋眸透露希冀。

“雪儿?”邵景珩一愣。

“便是小妹所养那只狮猫。”看他无印象,女子只得提醒。

“猫----”这一说,倒是想起:便是那只他曾借去假扮补丁的猫啊!嘴角一翘,果断摇头:“未尝瞧见!”

面色忽暗,顾怜幽悻悻:“那小妹便不搅扰了,天色将黑,再寻不到雪儿,唯恐它入夜在外受惊。”

受惊?一只猫?邵景珩正是暗嗤,却想起当日在宫中,那小母猫遭补丁恐吓后惊悸胆颤之态,才觉这忧心或非多余。便宽慰:“莫急,当下天已热,畜生而已,一夜在外又何妨?且说挨饿受惊之后,明日多半便自行回来了。”

好一番轻描淡写!可惜猫主不领情,言语甚露三分愠意:“兄长所言虽也有理,然雪儿尚幼,怎可与寻常畜生相较?且说上回走失过一会,回来便格外胆怯,在屋中听到外间猫狗叫声都要抖三抖,却如何能在外独自过夜?”

一番话或仅是道来实情,然进到有心人耳中,却又多添意味——上回借猫入宫,雪儿着实受惊不小,然堂堂邵殿帅非但对猫主隐瞒内情,甚还未亲自将猫送回,就此一举,尽失磊落不言,也有损君子风节!遂当下听彼之言,难免怀愧难堪,一心只欲快些抽身,便道:“既如此,我便唤来家丁伴你一道找寻。” 言罢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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