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番外(34)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孰料彼者竟未被吓住,反倒理直气壮:“此我自知,娘早教导过,此间事,只可与家人道来,断不可外传!且娘还说了,公主既嫁进郭家,她的安危便也牵连吾等,吾须仔细留心,但察觉不妥,便即告知你,因你当下乃唯一可护郭家之人!”

郭偕怔了怔,未想老娘私下竟还这般看重自己,一时倒有几分自得,即又闻那人小心求问:“则大哥以为,官家会怪罪金芙么?”

郭偕忖了忖:“官家既私下与公主论说,想来至多是怪公主未尝提前禀知而已,当无大碍。”

“那便好。”郭俭闻言松了口气,便转过话锋:“对了,今日荀渺来过。”言间似纳闷,“大哥却未告知他严家悔婚之事么?他此来竟是与公主商量聘礼之事。”

“什么?”郭偕倏一惊:“这般说,他已知内情?”见郭俭点头,面色乍暗,还待细问,偏生穆昀祈与金芙已出来,二人谈笑依旧,看去并无罅隙,郭俭才果安心。

用罢晚膳,郭偕心中有事,自无心久留,正欲借故告辞,穆昀祈却先道要走,郭偕便也顺水推舟,伴他出了门。

时辰还早,天朗气清,穆昀祈不欲回宫,忽出一议:竟要去探荀渺!得知其遭严家退婚,乃是对之多存同情。

郭偕劝了两句无果,只得从命。二人遂一路行去,且为闲话。

“上回你我一道出行,尚是仲秋夜造访胡家之时罢?”穆昀祈提起此,倒是言透关切:“则那日从胡家出来,你二人皆可还好?”

郭偕知他所指,却不点明,只从容答来:“并无大恙,有劳郎君挂怀。”

穆昀祈点头:“那便好。”一顿,“郭卿可知,如今京中花柳巷中,乃时兴临摹名流之字?”

郭偕点头:“略有所闻,但许知州一案,幕后罪魁便是其先前结交的烟花女子。”

实则当日在胡家,穆昀祈拿出那“词赋”时,郭偕便已料知此行的目的绝非寻花探柳,而近时朝中那桩投敌案的进展,自又坐实他此想。

穆昀祈笑起:“郭卿是聪明人,明明于事了然,难能可贵是守口如瓶,不自负、不妄言、不邀功,朕未尝看错于你。”

郭偕俯首轻揖:“陛下过奖。”

前方小院已隐现轮廓,二人加紧策马,片刻便到院外。当下只闻内中狗吠声急,叩门却不闻回应,郭偕心下暗升不祥之感。

院墙不高,他自跃身攀上,往下四顾,眸光扫过井边老梨树,顿然一震——

树下一人,双脚离地,随风晃荡,似具行尸!

竟是——上吊?!

不及多想,郭偕一跃而下,脚不沾地向彼处飞奔去。

第三十二章

郭偕飞奔上前将人解下放平,月光下那张脸惨白似纸,口眼紧闭。

“他可还有救?”穆昀祈急问。

郭偕一震,才想起伸手去探其人脉搏,却几乎难察,好在身子还是热的。幸通晓些施救之法,郭偕以手按据其人胸上,又间或摩捋四肢,并按其腹,如此反复,似乎过去半夜之久,忽觉那人喉间轻出一声闷哼,乃是气从口出!郭偕心喜,手下却不敢停,又摩捋按压片刻,见那人张口猛一阵咳嗽,终是挽回一命。

摸索着将人安置回内室榻上,郭偕转身寻来火烛点亮,灯光下那人面色已好转,吐息也渐平顺。心下稍安,向后投去宽慰一瞥:“他已转安,陛下安心。”

“那便好。”穆昀祈舒口气,便拖张椅子近前坐下,看去困惑:“只是被退了一回婚,何至于此?”

郭偕轻叹:“并非只是退婚一事……他这些年,算不得如意……”

闻此穆昀祈倒是怔了怔,继而眸光微垂:“这般说,其人怀才不遇,年少登科却不得志,多少也是因朕之故,遂朕先前也欲提携之……”

“因了陛下?”郭偕诧异。

穆昀祈露讪:“其人登科时年方十八,朕以为奇才,随口称赞几句,孰料隔日金殿唱名,他却便名落十位,且后仅授八品秘书正字……”

“原是这般。”郭偕恍然,却忽闻榻上咳嗽之声。

缓慢饮下一盏茶,荀渺神志总算清明。只见到郭偕,多少难堪,只唯缄默。为免穆昀祈瞧出端倪,郭偕只得无话寻话,就隐瞒严家悔婚一事先向其人赔了罪。

穆昀祈这才知此间竟还有曲折,便也难怪荀渺深觉受辱,遂道:“严家既趋势利,这婚事不成反倒好,免得婚后才觉不合,却已懊悔不及。”

郭偕附和。

孰料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招那人激动:“我听信人言,以为良物唾手可得,便好比买瓜,瓜未到,倒是先将切瓜刀买来,孰料一等再等不见瓜,倒是隔日见人吃瓜路过!”

“那瓜可非我抢吃的!”郭偕脸面顿红,沉吟少顷,似小心:“那便另买个瓜?……”

“如何都是你说得轻易!”荀渺终于怒发:“然你可知,我为吃瓜,除了新买瓜刀,尚还换了个大瓜盆,如今存蓄尽去,人将要失所流离,你却还怂恿我另再买瓜?岂非存心戏弄?”

“瓜盆?”不知他言下所谓,郭偕自莫名。

倒是穆昀祈好言劝慰:“此未免言过其实了罢?你这院落虽小,好歹总能容身……”

便见那人叹了气,由怒转哀:“陛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吾为婚后打算,新添家私之外,尚另寻了处大些的院落,原定于两月后迁去,便也顺势将这屋子退了,孰料新房忽要涨租钱,吾一气下打消了搬迁之念,却岂料这院子已教他人赁去,如此倒好,钱财已散,婚事未成,且说再有月余,便将流落街头,实是……”声带哽咽,“祸不单行啊!”

“这……”未想竟是这般,穆昀祈一时也踌躇。心思几动,竟似灵光乍现般看向郭偕:“你郭家宅深院阔,想来空置处不少,何不令荀卿先搬入你家中暂居?”

“搬……搬入我家?”郭偕愣住。

“不可!”榻上人亦惶恐。

“有何不可?”穆昀祈显为这主意沾沾自得,“既然前事中郭卿有错,理应弥补,你即日搬入,他不得收取租钱,待到践诺与你保定婚事,你再迁出便可。”

“这……”郭偕暗下苦叹,然圣意不可违,且看榻上人已不似方才情急,反之乃是垂眸默自掐着手指:白吃白住,保定婚事,这等诱惑,要他不心动也难……

谁教自是始作俑者呢?郭偕无奈,也只得任命。且往好处想,如此权当弥补前失,待到其人姻缘落定,迁出自居,从此自为相安!才又从容几分。

自认行了一善,穆昀祈当下志得意满,留下郭偕照看荀渺,便自与前来接驾的侍从策马归返。行至南门大街,却未径直回宫,而是转过街角西行,片刻,至邵家西院前——他已打定主意,今夜,势必要再去邵家一趟。

驻足墙外,清晰闻得内间琴声,婉转清灵,承转也多富技巧,可谓不凡。邵景珩虽也通音律,却鲜少有情致抚弄,且走弦循规蹈矩,并无技巧可言,莫论灵气,因是这弹琴的当是另有其人,多半还是个女子!如此说,难不成……?穆昀祈一时怒从心起。

攀墙入院,穆昀祈三步两跨,去到透出灯光的书房窗下,悄自静听。

好一阵,琴声才止。

有人道了声好,是邵景珩:“以往听你琴音,虽也婉转悦耳,然总觉拘谨,今日再听,才知你原也有率性之一面。”

女子之声回:“或是心境有异罢,彼时身陷泥沼,无论如何自诩清高,终究不能掩盖卖笑求生之实,多少还须迎合众好,如今既得自由,心境倏转,音中自少去许多杂绪。此还当谢郎君搭救之恩。”

“我当初应允汝父好生照应于你,自当践诺,何须言谢?”邵景珩言出诚挚,“且说我将你做亲妹看待,今后你我便以兄妹相称……”

穆昀祈一脚踢飞颗石子。

女子受惊:“什么声响?”

邵景珩却不在意:“猫罢,上墙踩落了石子而已。”

穆昀祈咬牙。

“不想此处尚还养猫……”女子纳闷。

“野猫而已。”邵景珩依旧漫不经心,“爬墙入内的。”

“爬墙?”女子似惊讶,迟疑片刻,口气忐忑:“奴家……小妹听闻,此前这西院曾教外人闯入,不知是否果有其事?”

穆昀祈胸口一跳,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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