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揣着手,没兴趣跟我打太极:「杞人忧天。」
「卢家女与我结怨太深,」我看着他,「苏先生不想为她出气?」
苏先生:「没想法。」
「若有刺客投毒,如今又无亲军相护,我怕是横死楚地了!」
「你这话跟慕容小子说去。」这姓苏的摸出意思来了,「宫里要对慕容小子动手的多得很,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也一样。」
害,这能一样吗?我不找他套话了:「那先生自便,不送了。」
这兄弟跟我都不客套一下,只留下一句「苏某用药比较凶,多担待」就走了。南秋简直喜极而泣,跪坐在榻边:「主子福气深厚,得有良医!」
我看着帐门若有所思:「南秋啊。」
南秋:「?」
我问她:「你觉着如果现在我面前有一杯鸠饮,会是谁端来的?」
南秋脸白了:「……殿下是疑心那苏先生要下暗手?奴婢愿为您试药!」
「不是疑心他。」我哭笑不得,「你不要管我,你想想这个问题,你觉着是谁?」
南秋茫然地看了我半天,半天才说:「慕容王爷。」
我:「……」这倒不至于。
「除却慕容王爷,奴婢想不到其他人。」她茫然地说,「此地治军极严,又是私帐,自然管得越发严苛。暗手也就罢了,明晃晃的招子是到不了您眼前的。」
我陷入沉思:「这样啊……」
「殿下寻得良医之事,要不要报与赵国公大人?赵大人若知必然大喜!」
我挥手:「先别说,这事先瞒着。」
南秋愕然:「可……」
「这也得看老天爷让不让我被治好。」我叹气,「天要亡我,谁拦得住呢?」
原书里女主到底是死于谁手?林相的暗线?卢青青的明手?还有她的死亡契机到底是如何?
如今我坐镇边关,又行军快速,无粮马之困,自然齐国都没有流血漂橹夜;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苏国手,明显能治好我。
原书里的女主为何而死,何时而死?
如今我又为何而死、何时而死?
南秋一脸茫然,我也躺下了:「不必掌灯,我歇一会儿。」
于是帐里烛火就暗淡下来,如今雪原雪夜,外面纵然天色再晚也满目清光。
南秋打发出去守帐,王内侍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跪在榻边,第一句就是:「贺喜主子得良医如此。」
「老王啊。」我闭目养神,也不问他打探来的情报,「你说要是人知道自己的死期,那一般会作何感想啊。」
我们老王被我问得一蒙,谨慎地措辞了半天:「老奴想……那应该是世上最残酷之事吧。」
「世上只有死囚才知道自己的死期,」他说,「这样数着日子,等时光过去,终于引头一刀,又怎么说是好事呢?」
他娘的是有点道理啊。我苦笑了一声,没继续说这个问题了:「探到什么了?」
「蛮子粮草有动静。」王内侍表情凝重,「主子,老奴手上特派了几个好手去探了,蛮子虚仓是假,往后三十里又有几个羊圈,那才是真正的储粮地。」
我睁开眼:「怎么说?」
他言简意赅说了结论:「有人在给供蛮子粮草。」
他奶奶个腿,老子之所以胜券在握就是赌乌越黑鬼穷得一批,那王八蛋都穷到举族冬狩了那能不穷??现在就是拖时间,谁耗得起谁笑到最后,你跟老子说现在有人给他送粮,这他妈是让老子死????
老子唰一下坐起来了,大怒:「这他娘的老子还能忍!?有瞧出来是谁没有!老子杀他全家!」
王内侍只是凝重:「奴才以为,是楚军的粮草,但慕容将军恐怕并不知情。」
我愣了一下,难以置信:「楚王宫里的人手还能伸到这里?!」慕容那群参将是摆设吗???
「主子有所不知。」王内侍苦笑起来了,「历来行军在外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实是后续粮都是拖拖欠欠给的,报两分付五厘都是常有……如今是主子您亲自挂帅,王都那边不敢少了东西,才有如今的宽裕。」
「楚军并非皆是慕容将军的麾下,粮拖拖欠欠更是常理,可能慕容将军知晓……却也坐山观虎斗,自己有的就好,并不管他人闲事。」
这倒是,反正横竖饿不着自己麾下兵,坐看其他人掐得鸡飞狗跳抢剩下的是最好的法子了。我细细想了想:「楚王宫如此,齐王宫如何?辛公子有讯息否?」
王内侍奉上一份信:「辛大人入城后就没得什么消息,只是路上却意外截获了这个,几天前的,想着也与您拿来了。」
我接过来了,看了看信封上写的「范钧亲启」,简直哭笑不得,这他娘的是给男三的:「这给范小将军的,怎么也拿来了?」
王内侍只是低着头:「此信后营里就来了王都的远客,却不是走的明路,本来已经叫我等拿了人,却给范大人力保去了。」
我一边:「?????」一边拆开了看,边看边愕然:「哦豁,想不到这慕容的师门怕是要在这里胜利会师啊。」
王内侍摸不清楚我的态度所以话不敢说明,我把信打开一看,还是多谢我们傻逼女三的脑子不灵光,结合信的内容稍微一猜就明白前因后果:无非是宫里倾轧过分,近来先后倒台了不少世家女,但是林家女越发权重。在各种磋磨下她受不了了,带着卢青青在范家的帮助下跑路了,如今听说范男三和慕容傻狗都在边关,就前来投奔。
我哑然失笑,抖着信:「你说的王都远客,就是这两人?」
王内侍点点头:「这卢家女素来不是个安分的,本来想是叫人直接路上没了,却叫她躲了,还平白折进去一个手下,实在蹊跷。」
「她还有能力杀人?」
「这女人诡异。」王内侍也觉得莫名其妙,「那个手下素来也是个办事利索的,却白白的折了。辛大人亲自去看过,说是中毒。」
提起中毒,我又抬了眼:「那倒是她的风格。」
「看紧了人,不要叫她们来了楚军。」我把信递还,他识相地接了预备拿去烧掉,我又躺会榻上了,漫不经心:「两军对峙,若有人自齐来楚,岂不是奸细?抓住了就当场杀掉,范公子那边等我应付,也别留了。」
「那折了的手下,可有异常之状?」
王内侍脸色不好看起来:「那人并无异常,倒实在是太正常,简直如同睡熟了一样,但辛大人看过,说那人的五腑都……烂了。」
「知道了,明日告诉你答案。」卧槽,这比鸠酒狠多了啊。我想想也觉得恶寒,「那更要盯紧,不要叫其他人中了招。」
王内侍一愣:「主子于毒理也通晓?」
「不。」我闭上眼,「但是有一人肯定知道。」
他请示:「可如今人在范将军帐里,若……如何?」
「那就杀了。」我答之,「做成蛮人下手样子,别叫人看出来就是。蛮人那边的粮草还是要继续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情况么?」
王内侍想了想:「手底下人明早归,届时再报与您。」
「嗯。」
「主子这样就歇下来了,可用过膳?」
「否。」
「主子可要用膳?」
「……」
「?」
王内侍还欲说什么,却发觉我已经睡熟了,又听见帐外响动,忙匿去了。
而帐门口的响动是因为一人被堵。
慕容傻狗像个牧羊犬堵门,很警惕:「都夜半了,你做什么来这里?」
苏先生本是折回来问之前用药,没想到门口被拿了个正好,莫名其妙:「师叔来自然有师叔的道理,你着什么急。」
慕容牧羊犬不让进也不让走,虎视眈眈:「她该歇了,连我都不进去,你也不用进去扰她。」
「师叔我是有家室的人,哪里有像你想的那样龌龊!」苏先生唾弃他,「这里面烛都未熄,哪里是要歇的样子?」
慕容牧羊犬毫不留情拆他台:「她夜里不能视物,终年不熄灯火;你当初在留春河两侧画舫歌楼里面打茶围点牌曲,也不曾想起来自己是正人君子。」
「打住!」苏先生投降,连连求饶,「是我错,总我错,过去荒唐莫再提!我早就洗心改面、好好做人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其实我从未信过你这话,」慕容傻狗还是虎视眈眈,很警惕,「她的名,当世最盛。是怕你控制不住自己,自要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