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露出了微笑,在晚风里,「——因为不论你们怎么上报,静静都会信我。」
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李公公这下是真的被掐住了命门,如今王上真的不在宫里,而是……可太后娘娘确实也是主子!经不起半点折损!他心里一片混乱间,辛无双已经又脚下一点,人已经上了高墙,要飘然而去了。
「抓住他!……要活的!」
夜色下的齐王宫终于对辛无双露出了獠牙,李公公咬紧了牙关,事到如今只能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连话都带着狠意,「伤残不论!!」
辛无双昔日夜游盛京,都是独来独往,不带下属也从来不叫人发觉。如今他也是夜半出行,背后追了一大群人,这是也实在烦人,几次被追堵之时都想拔刀,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目标也明确,意思也清楚,轻身提气绕了几次就出了宫墙,背后地上追的侍卫追丢了,还剩一群暗士在全力紧紧咬在身后。
只是出了王宫就直奔东城去了,果然昔日辛大人夜半来访,这里是贵人扎堆的地儿,不管多么夜深都是满目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如今一看是满目暗淡破败,隐约还能见到几处宅子明显是失过火的模样。
背后风声乍现,辛无双转身一晃,几只长箭擦肩而过。他许久没有被人下过暗手,都诧异得笑了:「你们真的要同辛某动手?」
这群暗卫明显是着了急,欺上来不管死活就当头一刀,辛无双只是避了,看见这不要命的架势,若有所悟。
他心里灵光一现,反身往北面的一处灯火最明亮的宅子冲去,一群暗卫明显是追急了眼,毒针暗箭迷烟都像雨一样往他身上招呼。结果也不见这人怎么走位,总是轻而易举避开,他脚程又快,等暗卫追得他停了,他背后好大一扇气派的朱门,铜钉澄澄,雕花缠柱,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这宅子傲立在一片遭了难的高门大户里面,傲气得不行,像极了它的主人。而他们追杀的对象就这样轻而易举站在门口灯笼的微光下,一脸了然于心的模样:「怎么,果然到了这里你们就不敢了?」
暗卫:「……」
而后一大群穿甲带剑的巡城卫也才赶到,烟尘滚滚,看着这处灯火通明的宅邸,都驻足愕然了。
齐宫上下都知平嘉王女目力不好,夜里不能视物,就算三更府上也掌灯亮如白昼。经年下来,烛柴耗资巨费,但王女权势赫然,连王上都要避让三分,谁敢出声相问?
而今王上继位,雷霆之势铁血手腕清理朝野,一夜倾覆的王族大姓多如满地蝼蚁,却独留人不在王都的平嘉王女不动分毫,态度暧昧。这府邸是平嘉王女的宫外府邸,先王所赐,如今保留得经年不差,如同时光停滞。
如今辛无双被满城追杀,果然就跑来了静静的公主府,施施然当着半城兵士的面敲开了门,然后施施然进去了。
这人许是突然有了坏心眼,笑嘻嘻的挑衅他们:「若有本事,入府来战,辛某恭候!」
半城兵士自然是有本事的,他们追这人半夜了,惊动的人家不知凡几,可是到了这里,不要说破门而入,连说话都要小声。
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盛京里大半的权贵都是被他们这群亲兵抄的家,一道旨意下来,不管多煊赫的祖上多厉害的高门都是引颈待戮。
但是而今的天子,明显还是认这个王姐,情愿留着这个王姐。不管是忌惮现在她手里的兵权,还是什么,到底王女还是王女,眼前的公主府也成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就是个性格很跋扈很过分的人了,过往种种什么没有做过?如今犯不着自己以身试险去试探王女之怒。
公主府门口悄无声息地聚众了半城敢怒不敢言的甲士,他们沉默地接踵摩肩,静悄悄地连兵带马全挤在这里。
果然押中了其中关节的辛· 突然不憨了· 无双自是负着手一派悠闲地进去了。
而王女府邸连家仆都跋扈,出来看了一眼刀剑林立气势汹汹而来的侍卫,马上毫不留情地把门一关。
军爷:「……」害 等你们主子倒台,老子连门都给你砸了!
而我们辛不憨只是悠闲地进府,一点不像被满城追杀的人。长公主府旁边就是昔日林相爷的私宅,曾经差点被平嘉强拆改成打马球的棚子,但是最终还是得以保留,原因是静静到手就忘了,随手丢在了那里没有管。
主子没有管,下人也不敢管了。所以连昔日在一怒之下强拆的墙壁都没有重新砌,那么大一个豁口。
我们辛不憨潇洒自若地抬腿一迈就从豁口过去到了隔壁家,然后火速悄咪咪地从隔壁前林府的偏门跑路了。
家仆:害 都是神仙打架,掺和不起,回去睡了睡了
第22章 一语成谶
我们辛不憨脚程快得很,身法轻越过长空,衣袂烈烈,两三纵起就掠过了盛京如今暗淡的长夜。
昔日盛京繁华,灯火繁华布满长街短巷,今许是狂风暴雨而至,已经没有了半夜出来纵情的锦衣花衫,大家都乖觉地伏身不敢出,怕卷入权利更替里,成为下一个抄家绝户的对象。
而辛无双还是昔日的夜行公子某,他身在明月夜看着脚下的王城,心想这都萧条了,可是那些好时光他都没有带静静出来看过呢。
昔日林家本来就是中流砥柱,而后林老家主丧命,林家庶子以左相之势越过嫡枝成了当家人。而后世家扶持六皇子平衡一枝独秀的王女。又等好不容易请走了王女,六皇子继位,联合林家等大世家清完了其他的掣肘,一夜之间王都大半世家都尽屠。
如果让洛静静此时在这里,恐怕又要觉得不管她怎么做这王都到底是要满街染红的命。
可是那时的洛静静恐怕还在拍桌子骂人,此时回来的是天下无双的辛不憨,我们辛不憨自然不懂其中内情,只知道落到了林相府瓦上,踩着人家的琉璃屋顶满院子找人。
而这林相府辛不憨来了没一百也有八十遍,当下轻车熟路把人家书房卧室都踩了一遍。最后就只有一个后花园没有搜,他才避开暗哨潜身进去,一眼就看见目标人物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里面赏月。
辛无双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二话不说就现身出来,落落大方地走上去:「你速速地同我走。」
月色清寒,齐王都早就落过雪,街上道上都清扫干净了,只相府这一院子雪竟干干净净,又落了满园的梅花。
辛不憨找了大半夜的目标还是那一身寡淡的月白暗纹常服,一副文人儒士的样子,正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温酒喝。看见他,笑得莞尔:「竟是你来王都。」
可惜辛不憨注意着周遭的暗哨,手缓缓搭在腰后弯刀柄上,不搭他话。
大雪天林相还是摇着扇子,失笑摇头,模样难得有点惊异:「原以为她许是让王内侍来,如今却不想见了你。」
辛不憨:「??是我又如何?」
林相一笑,温文尔雅:「辛公子自然是好,只是你竟舍得被她差使这一趟,想来是你惹祸了罢?」
猝不及防被点破了闯祸了的辛无双:「……」
「闲话我不跟你说,世人奸诈,你是其中翘楚。」辛不憨嘴硬,「你速速地起来,我带你走。」
林相抬眼看他一眼:「她是叫你带我走?」
「不曾。」
林相摊手:「那林某就走不了了。」
辛大人拔刀了,刀锋比月光还清寒:「你不走也要走。」
「你是来护我的,」林心机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憨憨,「拔刀相挟又有何用呢?」
辛憨憨:「……」静静!这人好难缠!
「林某原以为是王内侍来这一趟,故早修了书信去。如今竟是你,也不曾想是你,倒叫林某十足意外。」
林相自斟了一杯热酒,坐在满林带雪红梅里,很莞尔:「如今是盛京最好的时候,薄雪清辉,红梅灼灼,你也是王公出身,不赏景就罢了,怎么就如此没有风情?」
辛憨憨也懒得跟他说了,上去在他对侧的石凳坐了:「这模样不过是平常景致,有什么好稀奇?」
林心机也不恼:「早听闻大越北国,雪覆深处可过七尺,也难怪辛公子见怪不怪了。」
「而林某平生,实最厌雪夜,今晚之景在林某眼里,实在是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