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心下一惊,莫名有些惧怕,他看向一旁的颜辰:“师尊……这是?”
颜辰笑:“孟桓别怕,这是你师兄,他叫符念,是个很好的人。”
符念沉着脸走过来,瞪着孟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孟桓白皙的小脸一紧,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再小心翼翼地推到颜辰的后面,抿着嘴不敢说话。
颜辰脸上的笑容隐去,随手将手中的白玉茶盏放下,带着点愠色地看向符念:“符念,孟桓以后就是你师弟了,你可不许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我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符念面对颜辰,眸子里的戾气立刻悉数全无,不仅不恼怒,反而话语中有了一丝委屈。
“他一来,师尊就这么护着他,是不是他比我好?”符念将青瓷茶盏在桌子放下,恰好挨着孟桓递给颜辰的白玉茶盏。
两个茶盏放在一起,一青一白,仿佛比较似的。
符念是刻意放在那白玉茶盏旁边的,他茶杯里泡的是师尊最爱的绿雪,师尊应该喝他的才是。
颜辰叹口气,有些啼笑皆非:“没有谁比谁好,你和孟桓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徒弟。”
符念在心中嘀咕:“可是我不要和他一样的。”
“好了,过来和孟桓打个招呼罢。”颜辰笑着,向符念示意。
符念半沉着脸,好不容易将心中的不满排斥压下去,才看向了躲在颜辰身后的那个孩童。
他冷冷地:“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了,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孩童模样的孟桓小心德从颜辰身后一点一点地挪出来。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面容不善的少年:“师、师兄好……请多、多指教……”
“嗯。”符念含糊冷沉地应了一声,算是认了这个小师弟。
颜辰站在一旁,笑着摸了摸符念和孟桓的脑袋。
符念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师尊会永远陪着我么?”
颜辰有些诧异,征愣半晌,浅笑道:“当然,我会永远陪着你和孟桓。”
“哼!我又没有说孟桓……”符念双唇紧抿,在心中不满地腹诽。
“怎么了?突然这样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颜辰继续追问。
“没有,茶快凉了,师尊快喝吧!”
符念说完,倏然一转身,低着头跑远了。
“符…………念……”颜辰刚开口,面前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颜辰有些愣愣的,一偏头,目光恰好撞上了桌上的两只茶盏。
白玉的,是孟桓方才递给他的,而青瓷的,是符念送过来的……
“师尊,师兄他……是不喜欢我么?”小小的孟桓站在颜辰身边,双手不安的晃动,目光闪烁。
颜辰回头看着符念跑远的方向,微笑:“不会的,他……只是还没有适应罢了。不用担心。”
“嗯……好。”
场景真实,一幕幕恍如昨日,颜辰站在虚无的空间里,看着前世的自己和两个徒弟对话着,这一幕,是他刚将孟桓收入门下的时候,那一天,符念带着点赌气跑开了。
当时颜辰觉得很惊异,因为这是符念入他师门以来,第一次和他闹脾气。
虽然当时内心有些怅惘,不过他没有很放在心上,他想,小孩子嘛,总是难接受新人的,等以后就好了。
现在重温这场景,颜辰却捕捉到了自己上一世所没有捕捉的东西。
在符念转身跑开的那一瞬间,颜辰在站在侧面,分明瞧间了他那双那明亮的眸子里,那上扬的眼角,缀着隐隐泛光的水珠。
第7章 我那混账徒弟
须臾间,颜辰愕然。
然而内心来不及震动,眼前的画面忽然再次一转,面前的明亮由黑暗所代替。
雾气弥漫的黑夜里,孟桓跪在廊庑前的台阶下,引灵入剑,意欲自焚。
他心中如同被火灼烧,下意识地想要去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动弹不得,十指被一双手扣住,腰身也被抵着,大脑意识过来,才发现自己唇被人死死地封住了,动弹不得,也言语不得。
那人霸道肆意,不断地啮噬□□,疯狂得仿佛要将他整个吞噬掉。
颜辰惊异,全身觳觫,他想看清楚面前这人的脸,然而他的脸却是一团黑雾。
廊庑下孟桓剑鸣声越来越高亢。
颜辰内心焦灼,他双手挣扎,想挣脱开来,那人却双双手反扣,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气急,更加慌乱的挣扎着。仿佛在流沙里奋力寻找支撑的鸟兽。
然而流沙遍布,他根本挣脱不得。
“陌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戏谑而轻蔑的话语在耳畔响起,面前的那团雾气倏地烟消云散。驱散过后,是一张狂妄而肆意的脸。
这张脸,融合着符念年少时的俊秀,却少了那几分青涩。眼眸里渗入阴寒,仿佛浸透黑夜,睥睨与戏谑一览无余,这时一张妖邪的脸。
颜辰忽然害怕,他十指尖尖,紧攥住那人胸口前冰冷的衣料,死命地推着。
那人嘴角上扬,不急不恼,任凭颜辰推搡。
“你,逃不掉的……”
恐吓而阴邪的话语幻化成寒气喷薄在他的耳畔,接着,颜辰感觉自己脚下倏然失重,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然而腰间的那只手却依然不肯放松。
他竟然,整个人压了上来!
“滚开!”
慌乱的怒喝声起,枯坐在床边的人顿时一惊。
泛白天,冷清的夜走到尽头。暗淡的房屋内,朱红雕花木桌上烛泪长撒,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牖照在符念沉着的脸上。
他原本坐在床边,后背倚着床柱,双手环胸,一动不动地盯着昏迷的陌卿。
因着刚才那声突然的呓语,符念整个身体都微微一怔,后背离开床柱,正襟危坐。片刻之后,才察觉自己手心竟然沁出汗来。
而方才呓语的人却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合着的眼眸微微浮动,偏了偏头继续沉睡下去了。
符念睁眼瞧着,瞧着躺在床上的人沉沉睡去,一颗高悬的心重新落了下来,后背重新贴了床柱,然后低头,哑然失笑。
一个倌/妓而已,竟然紧张到了这个程度。
符念有些震惊自己的行为。
他回想几个时辰前这陌卿奄奄一息的时候,自己竟然慌乱恐惧不已,看着他在死亡的边缘漂浮,他竟然有了当年师尊临死时的绝望。
也许,只是因为长得像而已罢。
符念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解释,不然,他怎会想要去救一个倌妓?
他平时对待身边的倌妓向来是随心所欲,就如同竹染,因着他与师尊三分相似的面容,他可以宠信他,可是现在面前这个陌卿与师尊更为相似,他便可以弃了竹染,宠信陌卿。
他愿意宠信谁就宠信谁,但是师尊,始终无可代替。
符念瞧着陌卿大概没有生命危险,枯坐一夜的他才决定起身出去。
他双袖一展,双腿将将站立,大脑骤然一片空白,眼前迷迷蒙蒙地看不清楚,他忙下意识地用手抓住床柱,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是夜行渊之主,血族夜尊,血灵之力高不可测。符念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内力不稳的时候。
想必,是方才替陌卿疗伤太急切了。
符念用手按了按额头,再回头瞧一眼穿上睡着的人,便面色如常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长夜迷雾散尽,朝阳冉冉升起,台阶下熹微的晨光里,低头跪着一个俊秀的少年。
“师兄!陌卿他……怎么样了?”少年一听见门响,骤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满是焦灼的急切。
“引灵入剑这种蠢事你都做得出,你现在还有脸问?”符念立于台阶之上,冷沉着眼瞧着跪在下面的孟桓。
“我……我怕……”孟桓急于争辩,可是话到一半忽然脸涨得通红,说不下去了。
“怕什么?怕我吃了他?”符念冷笑。
“不……他那么像师尊,是竹染也就罢了,你怎么可以对他……对他……”
“怎么可以那样对他!”孟桓说到这里,双眸圆睁,双唇紧抿,仿佛要鼓起勇气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符念没有说话,嘴角冷笑着,听孟桓讲完。他缓缓走下台阶,走到孟桓的身旁,黑金的流纹丝履与孟桓蓝色的衣摆相触。
“怎么可以?你以为你是谁?我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