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衡:不怕你笑话,我人缘不好,就两个朋友。霍择和邢愿,哪个都不是会约朋友出去玩交流感情的,我们三个,比较节省。】
【季远衡:每个人对‘休息’的定义不一样,在我看来,工作能让我冷静,那它就是休息。确实会累,但那是身体上的累,睡觉就行了。可是精神层面的疲惫需要工作来缓解,能让我解压。】
【姜由:解压?】
姜由甚至没在意季远衡说他节省,他想听听季远衡的意见,他觉得自己也需要解压。
【季远衡:是的,工作能解压。其实工作并不是焦虑的源头,很多时候,焦虑、疲惫、烦躁,这些情绪的源头是因为你无事可做,或者你正在做着的工作不能给你安全感。什么事能给你安全感,那就是解压的。你呢?】
【姜由:我不知道,我总是觉得很累,很容易情绪化,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姜由一直以来的困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并非无事可做,恰恰相反,他可以看剧本,看电影,就算实在闲着还能跳跳舞。
可就是经常处于一种提不起劲儿,什么都不想做,就想瘫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的状态。瞪着眼睛到天黑,天黑了,该睡觉了,他又失眠了。
时不时出现的负面情绪,把姜由的耐心快磨没了。
【季远衡:那什么能让你觉得有安全感吗?】
【姜由:我不知道。】
季远衡很久没回复,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季远衡打了电话过来。
“喂。”
“姜由,我是季远衡。我刚刚问了个朋友,他说这种情况的话,你可以先试着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物品。比如你买一个玩偶,就把这个玩偶放在那里,你只要想着它就在那不会离开就行了。”
季远衡这么说着,他的声音穿越几千公里,低沉冷静的传到了姜由的耳朵里。就像他的人一样,成熟稳重,好像没什么能让他惊慌失措。
姜由握着手机的手略微发抖,他好像忘了该怎么说话,刚想开口就打了个冷颤。他没由来的紧张,说话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轻颤,“买玩偶吗?”
这次的季远衡,让他觉得可靠。
“其实我觉得买玩偶这个办法也不是很好。毕竟玩偶会坏,他能保留的时间到底不长,你不如买房子吧。买了房子,你就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我还能回家,我家还在那儿。”
“家、家吗?”姜由鼻头一酸,他觉得自己很矫情,自从和霍其分手后,每每想起家这个字眼,他就想掉眼泪。在他记忆里,“家”是特别的。
不是姑妈家的三层小楼、不是姑妈矮胖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的画面、也不是一大家子围在圆桌上吃饭的热闹。是小小的、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出租房里,父亲穿着背心拖鞋在炒菜,炒的是火腿肠。
姜由后来一直没吃过炒火腿肠,他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就觉得父亲在身边。那个没什么文化,沉默寡言的男人就在旁边,他趴在有些油腻的折叠桌上写作业,父亲就站在一边炒菜,小小的出租房,父子俩都不说话,满屋子都是火腿肠的味道。
那时候,姜由是幸福的。
那时的父亲不常在家,姜由平时是由爷爷奶奶带的,但是只要父亲回来,一定会把姜由从乡下接到城里住几天,然后父子俩天天吃火腿肠。
父亲就算是回了家,也会在城里接一些短工。
姜由幻想的家庭是姑妈家,但在他心里,他的家,一直是那个过分苍老的男人。
他八岁丧父,明明是那么小的年纪,可记忆却清晰的像是昨天。他记得父亲带他逛超市,站在一个货架前犹豫了很久,给他买了一双鞋,鞋上印着奥特曼,还告诉他,男孩子都玩奥特曼。
可是姜由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奥特曼是什么,他在乡下上小学,他们村很穷,家里有电视的人家不多。
他还记得,父亲带他去花园玩,一个姐姐分他饼干吃,他接了,回家后才拿出来找父亲,问他这是什么。那一次,他看着那个并不高大的男人红了眼眶,捂着脸蹲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
那时候很苦,但是姜由觉得,他爸是爱他的。可惜他走的太早了,早到姜由还没能明白,什么是父爱。
“姜由,买房吧。小点也行,你得让你的心,有个地方可以落脚。”季远衡这么说着。
季远衡父亲刚去世的时候就这样,感觉做什么都没意思,他觉得他爸没了,他做的一切都没意义。可是没消沉多久,他就醒了,因为还有季暖,年幼的季暖天真懵懂,根本不知道家里遭受了什么变故,还是一样的刁蛮任性。
小小的季暖就像洪水猛兽一样,非得逼着季远衡向前跑,不停地跑。
季远衡爱钱,钱能给他安全感。因为有了钱,季暖想要的他才能给,父亲卖出去的产业他才能一样一样的买回来。有了钱,他才有后路,才能给自己多一些选择。
赚钱,就成了季远衡唯一的目标。
“让心有个地方落脚吗?”姜由强忍着眼泪,说话的声音还刻意的带着笑意,“季大哥你可不像说这种话的人。”
季远衡低声笑着,他看着窗外的广厦高楼,想起了姜由送饭的样子。像在黑暗里摸索了很久也找不到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透着光的门,不得不走进去,不管里面是什么,都得走进去,因为那里面有光。
姜由找到了光,季远衡看到了他。看到了携着风雪,穿过无边黑暗,满身疲惫归来的冷淡青年。
“姜由,每个人对人生都有不同的理解。我呢,经历的多了,理解的也就比别人稍微多点。人啊,得去直面自己的恐惧,你多看看,多想想,脱敏了,就不会难过。我知道你很苦,但是,你往后的一生,会越来越好,因为最苦的你已经经历过了。”
“坚强点,喜欢萤火虫的小蚂蚁。”
姜由紧紧地捂着嘴,不想让季远衡听见他哭。李园就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也不能让他听见。
他悲痛的哭着,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流,就算再怎么克制,也会发出声音。那种因为哭泣,断断续续的吸气声。
手机早就掉在了一旁,姜由捂着脖子,哭的难受。脖子那很酸很酸,可是他根本停不下来,有太多太多的眼泪想流,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想宣泄。
被爱人背叛的苦,在剧组受的委屈,点点滴滴,都变成了姜由的眼泪。
季远衡沉默的听着,他没有开口。姜由哭的声音很小,可季远衡好像能知道他有多痛苦。他爱的青年,从没被上天偏爱,他今天的成就,是他拼了命换来的,他如今不算辉煌,可为了这不算辉煌的一切,他付出了太多。
他爱错了人,可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被欺负了也没有人帮他撑腰。他能倾诉,可不屑于倾诉,他从不说自己用情多深,只是冷淡的告诉所有人,就这样吧,我和他结束了。
他早就知道了,倾诉没用,没人会帮他出气,他没有港湾。就只能装作很冷淡,装作放得下,好像那样,就能硬气点。
季远衡叹了一口气,他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心口疼的发紧。
电话那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是他喜欢的人。季远衡忍不住一拳砸在办公桌上,低骂了一声,“操!”
第40章
回程的飞机上,姜由遇到了薛科。
薛科一脸的憔悴,他眼下带着青黑,脸色差的可以。两人在飞机窄窄的过道中相遇,四目相对,又同样淡漠的移开了视线。薛科的厌恶不加掩饰,姜由的无视也十分彻底。
他们两个人,昔日是一起打拼的少年队友,如今是相看两厌的圈内同行。
姜由又是一晚上没睡好,他正闭着眼补觉,李园在他旁边看着之后的行程。李园精神紧绷,他害怕坐飞机,他坐过不少次飞机,可身处高空的认知让他十分焦虑,片刻不敢合眼。
今天他起来的时候姜由已经在吃早餐了,李园觉得有些不对劲。姜由因为失眠的原因,起床一直是很困难的事,还有他红肿的眼睛和有些嘶哑的声音,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雇主昨晚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李园敢问吗?毋庸置疑,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