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由把刚充好的热水袋塞在她手里，又递了一副耳塞给她。
“本来早上就应该买的，我给忘了。刚刚才想着要去超市看看，这个耳塞应该还行，妈你戴着再睡会儿。”
霍夫人笑着应了。
姜由永远这么贴心，是她家两个孩子学不会的，这种稳妥和细心是得长年累月的培养的，你得去用心，才能做得这么好。
可她两个儿子都没有，优秀有余，细心不足。或者说，是不愿意去费那个心，即使是他们的母亲也一样。有钱可以请护工，为什么要自己去做，明明护工更细致专业。
这是生活环境养成的毛病，不能说他不孝，只能说钱这东西把他们惯坏了。
“叮。”
姜由拿起手机一看，不是霍其。
【冠美：由哥，微博转发宣传，《致爱》今天开播。】
【姜由：这么快？】
【冠美：说是和另一部剧撞档了，就往前调了。[白眼]】
【姜由：好的。】
【冠美：由哥有没有兴趣拍电影？我朋友有个本子，挺好的，就是预算不行。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坑你。】
【姜由：什么本子？】
【冠美：讲潜规则的，姐姐我颠倒众生的美人演够了，这次想演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妖精。[挑眉]】
【冠美：《跋涉远山.TXT》你瞅瞅，挺有意思的。剧情没啥新意，就是人设挺有那味儿，我觉得有点搞头。】
姜由随便扫了一眼文档就有了回答，可对话框里的光标闪了好半天，他却迟迟没有把那两个字发出去。
姜由做不到冠美那么坦然，或许说，他还不想把他和霍其的关系定义成潜规则。明明曾经相爱过，现在却对着一份似是而非的剧本犹豫不决。
他也要抉择，这个剧本，接了以后霍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姜由：我接。】
想再多都无济于事，霍其出轨了，他不用再小心翼翼，霍家迟早会舍弃他。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顺从本心，演自己想演的，能出名最好，不能出名就当是一次尝试。
豪门不好嫁，他做事向来仔细，这三年来更是处处谨慎。
姜由紧紧地握着手机，在他谋划再三，不闻不问掩饰太平的时候，他和霍其之间就没有那么纯粹了。
若是真的只关乎爱情，那他大可干脆利落的走人，可是他舍不得不是吗？
最可悲的是，他舍不得的不是霍其，而是霍其带给他的一切。
【冠美：行，你让你经纪人联系我，到时候让他把剧本一起给你带回去。这部剧得等到年后再拍，现在进度就只有我俩加编剧。[美女落泪]】
【姜由：没事，慢慢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冠美：欧了，这次老娘要搞个大的。[叉腰]】
姜由转发了微博就开始坐在窗边发呆，三院这边很多老旧的建筑。老式居民楼尤其多，人们在阳台上扯条线就能晾衣服，杂物乱七八糟的挤在角落里。
居民楼的外墙斑驳不堪，不是那种拍照软件里滤镜的斑驳，而是破烂、脏污的斑驳。墙角带着霉斑和苔藓，背后是乱扔的垃圾。
如此的脏乱，便是这人世间的根。
一栋栋的居民楼排列着，一间间的小屋灯火通明。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房子，困住了那么多人。
他原本也该是这样的人生，但是，他本无根，既然注定飘零，他想飘得远一些。
我自爱你，绽放、枯萎、落败、化泥，我无心奉献，你强毁枝叶。
你在远远山，我心神何归？远乡不待我。
——《跋涉远山》
第4章
第二天一早，姜由就收拾了东西回家。
霍夫人一路上兴致高昂，不停地念叨着，说是好久没去他们家了，上次去还是刚开春的时候。
“话说回来，由由我们去买点花吧，你不是喜欢满天星嘛，妈妈去给你买，我记得你那有一个闲置的阔口白瓷瓶，正正好。”霍夫人一边念叨着要买什么颜色的，一边掏出手机准备跟常去的花店联系。
“不用了，”姜由急忙开口阻止，“家里还有好多，之前霍其就嫌花太多了。还说弄得他整天像个小精灵一样在花花草草里生活。”
“你别管他，他就是矫情。”
霍夫人嘴上是这么说，但也没有再提买花的事。
对于姜由和霍其，她还是偏心自己儿子的，尤其是霍其是她最宠的孩子。
姜由还在琢磨回家以后的事，他怕霍其又是好几天不回来，到时候霍夫人问起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就说霍其出差了，他实在不想主动给霍其打电话。
到家后先把霍夫人送到门口，然后才到车库去停车。
姜由在车库里看到了霍其经常开的那辆车，轮胎和车身上沾了不少泥水，就连车窗上也满是灰尘。
姜由冷着脸挑眉，他想起了那把小雏菊，也是这样，满是泥泞的。
霍其到底去了哪里，这么久不回家，一回家搞得这么狼狈，他没时间洗车吗？
姜由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他锁好车准备回家，毕竟霍夫人还在家里等着他。现在也到时间做饭了，要是再磨蹭吃饭时间就太晚了。
“铃——铃——”
姜由掏出手机，是霍夫人的电话。
“妈，怎么了？”
“由由啊，那个，妈妈想洗澡才发现没带睡衣，你能帮我去买一套吗？还有啊，家里没菜了，你顺便买点菜吧。辛苦你了，妈妈煮饭等你回来啊。”
霍夫人声音有些发抖，咳嗽了两声。
姜由想了想霍夫人穿的衣服，不算太厚的高领毛衣和短外套，他本来想着车上有空调，就没叮嘱霍夫人多穿点，现在听声音才猛地反应过来，霍夫人五十多了，她经不住冷的。
“妈我知道了，你多添件衣服，空调记得开。你别忙活了，饭我回来再做，来得及的。”
姜由再次发动车子去超市。
这边，家里却是一团乱。
霍夫人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心口一阵发闷，太阳穴跳的很欢，脑子混乱的像是塞进了一碗浆糊。
霍其坐在沙发上，他弓着腰，双手捂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十分疲惫的，可是现在霍夫人没心情关心自己儿子累不累。
霍夫人的手机还放在茶几上，她刚和姜由通完电话。电话里，姜由一向的温和体贴，清冽的声线清楚地传到了三人的耳朵里。
就在刚才，姜由只需要几分钟就能上来的家里。霍其带着一个男人在家里做饭。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霍夫人也不得不称赞霍其的好眼光，这个男孩儿一如既往地好看。他有一双好看的鹿眼，带着水雾，眸子漆黑，很是无害的模样。
男孩儿皮肤白净，五官精致，一头短发微卷，一件白色的长毛衣，一条泛白的牛仔裤，要是三年前换了这么一个人到她面前，她是不会拒绝的。
男孩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勒地发红。
“霍其，由由昨晚还和我说你们好久没联系了，他说你最近工作很忙。”
霍夫人气的眼眶发红，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他恨不得把这没出息的东西打死，三年前领了姜由来气他，她都已经接受了，这混账又来惹事。
可她还是不忍心。在她打电话给姜由的时候，她就心软了，再没出息，这也是自己的儿子。
“对不起妈，我真的……”
“你会做什么饭啊？啊？你会做饭怎么不做给由由吃，他给你做了三年饭。我病了他照顾我，你忙工作他一有空就去看我，霍其，做人不能这样。你……你就算不爱了，你也得有良心。”
霍其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妈，这是我和姜由的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你既然那么像我，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长情！”
“你爸没了二十年，别的男人我看都不看一眼。霍其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能不能定下来，你要伤多少人的心？”
“妈！我说了自己处理！”
“那就滚！”霍夫人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砸在他身上，杯子里的茶水洒了霍其满身。她还不解恨，把地上那一篮子的雏菊全砸在霍其身上。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带走，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霍其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那个男孩儿倒是把地上的雏菊捡起来了，还带着篮子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