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秦衷深以为然。他也不多废话,拽过处方单来开药。
“对了,”秦衷一边龙飞凤舞,一边问,“这事儿你跟江重行说了没?”
“没。”柳清宵摇摇头。
“难道我是猜错了?”秦衷从处方单中抬起头,“你不是为了他才答应治疗的?”
“是,你没猜错。”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秦衷转了转手上的笔。
“没必要,说不定也成功不了。”柳清宵说着,窝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秦衷手在办公桌边缘一撑,坐着的椅子就滑到了沙发前,脸色严肃:“你不能这样,要是你不能抱着一定成功的心态来治疗,我宁愿你不要治。”
“可是,你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是吗?”柳清宵静静地看着他,反问了一句。
“是,但是,如果你没有求生的意志,再好的药也没用,”秦衷不是多么能言善辩的人,也不多跟柳清宵废话,“你回去,下次让江重行跟你一起来,我再给你开药。”
柳清宵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下了逐客令。
一路回去,他都没想明白秦衷生气的点在哪里,就像一个惹了对象生气但又不知道对象为什么的铁直A。
他觉得自己的病实在是没有必要让江重行知道,多一个人知道也是多一个人平白担心,这又是何必,患得患失的滋味他一个人尝就够了。
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江重行突然打了电话过来。柳清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放下喝汤的小勺子,拿起手机来接了。
“吃饭了吗?”江重行声音很温柔。
“正在吃。你呢,回来了吗?”
“我今天有个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早点休息,不要等我了。”
挂掉电话,江重行眉眼里的一点温柔立刻烟消云散,他抬头看向李延,拢了拢大衣的衣领:“走,去看看。”
今天下午的时候突然有人辗转联系到了李延,说江沉在银行寄存了一个保险箱,但现在银行破产,请他前来认领,然后说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银行的名字。
“江洲有自己的合作银行,我爸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江重行坐在车上,冷笑了一声。
李延开着车,默然不语。
“肯定是个不能落到我手上的东西,”江重行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我猜是账本。”
车开了三十分钟,停在那个小银行的门口。
那个打电话的经理把他们领了进去,给他们倒了两杯白水,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最近银行一直在料理破产清算的相关事宜,怠慢了。”
“没关系,”江重行抿了一口水,“保险箱呢?”
“请您稍等。”经理转身出去,片刻后,提进来一个不算太大的保险箱。
“没有钥匙?”江重行扬了扬眉。
“没有,”经理摇头,“您父亲过来寄存的时候只带来了这个保险箱。”
“行,我知道了。”江重行示意李延提上箱子。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银行。
上了车,李延往后瞟了一眼那个保险箱:“江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江重行沉吟片刻:“这个保险箱是什么牌子的?”
“啊?”
“把他们在滨城的经销商找来,在找来之前,这个保险箱就先放在我这边。”
“好的,我马上去联系。”
“你在方便搭车的地方下吧,我自己开回去。”
“好的,江总。”
江重行到家的时候刚刚八点,还不算太晚,意料之中的,柳清宵还没睡。
他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刚下院线的文艺片,他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
直到一片黑影挡在他眼前,柳清宵才发现江重行回来了。
“你回来了?”柳清宵揉了揉眼睛,说话声带着鼻音,“喝酒了没?要不要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没,不用忙活。”江重行脱了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
“阿姨今天炖了鸡汤,很清淡,你要不要喝一碗?”柳清宵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我还是去给你热一碗吧。”
他踩着毛茸茸的棉拖鞋走到厨房,拿出陶瓷锅架在火上,又从砂锅里舀了鸡汤出来,想了想,又添了两块山药。
江重行跟着他走到厨房,靠在厨房门框边含笑看着他。
“你笑什么?”柳清宵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真好。”江重行说得温柔又自然。
柳清宵搅着锅里的汤,耳朵尖微微一红。
热好了汤,两人又回到沙发上,柳清宵看电影,江重行喝汤也跟着瞟了两眼。但他看得没头没尾的,也没怎么看懂,不经意一转头,却发现柳清宵哭了。
不是那种宣泄式的哭法,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流。
他这一哭,让江重行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抽了纸巾递给他:“怎么了?别哭别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柳清宵没有接纸巾,江重行只能亲自上手帮他擦。
“我没事,”柳清宵突然挡了挡他的手,“我自己来。”
江重行直觉他的状态不对,也不好多说,便拿出手机来搜了搜他看的那部电影。
那部电影的名字叫《玫瑰药》,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意外而分手,等到多年后重逢却是在医院,其中一位主人公身患绝症,病重卧床不起的时候,想要来自恋人的一支白玫瑰,另一位主人公答应了他,但却没有再回来。主人公缠绵病榻了一段时间后却得到了一颗来自志愿者的心脏,他慢慢地康复了。等到身体好了,他便主动去找他的恋人,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出国,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他很失落,等到他三十五岁的时候,他遇到了另一个对他很好的人,于是他们在一起了。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意外得知当年捐献心脏的志愿者就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他在去给他买花的路上出了车祸,在ICU待了三天,最终还是去世了。临终前,把心脏捐给了他。
影片最后,主人公现在的恋人递给他一支白玫瑰,他接过来,按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就像他从未离开。
江重行看完之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剧情虽然有点狗血老娘舅,但毕竟演员长得好看,演技也好,导演镜头运用得很好,氛围凄美,可以说是一部不错的电影。
但再不错,也不至于把柳清宵看哭了。
江重行直觉很不对劲,但看柳清宵这个样子,他也不好逼问。想来想去,他把柳清宵在床上安置好后,就走到阳台给陈铭打了个电话。
好在陈铭这个辛辛苦苦的科研狗刚刚下班,也不算打扰到他。
“你好,我是江重行,”他开门见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你聊一聊。”
“你跟我聊没用,”陈铭也是直截了当,“我帮你问问谢蓝什么时候有时间。”
“好,多谢。”
挂了电话,江重行回到房间里,在床边坐下,看着柳清宵沉静的睡颜,一时间情难自禁,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本来陈铭给江重行和谢蓝约的时间是这周五晚上,但谢蓝似乎是很着急,周四下午就把江重行约了出来。
“本来这话不该我说的,”谢蓝再次应付掉了一个向他要联系方式的人,略有些不耐,“我自作主张说了,希望清宵不要生气。”
“我不会透露给他的。”江重行给他点了一杯热牛奶。
“我想想,”谢蓝撑着脸,陷入沉思,“当年的事我也只是知道一些,不算全面。”
“在毕业前的三个月左右,清宵和你父亲的婚讯见了报,当时校园论坛上就有些很不好听的帖子……”谢蓝似乎也是觉得难以启齿:“我和陈铭也很惊讶,毕竟当时他那么喜欢你,我们都以为他会和你在一起。”
“什么?”江重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神色古怪地打断了谢蓝,“你说,他那时候喜欢我?”
谢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不然,他那么高岭之花的一个人会那样纵容你?”
江重行捏着咖啡勺的手有些颤抖,他几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喜悦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了。
“我们也跟他说,不要太在乎论坛上那些人说的话,”谢蓝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好像是听进去了,但实际状况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我那时候也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