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道上菲比禁不住发呆：那她该去哪儿？
如果她还是白猫的话, 大可以随便找个隐蔽的地点就地一卧, 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待到天亮心情好就回去，心情不好就继续走走, 没人会在意一只猫的去向，梅林就算想找她都很困难。
猫咪就是这种习性，如果在外面待久了，或者有更好的人家收留, 从此忘记梅林, 再也不回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现在菲比不是猫了。
做人不能随便躺下，也不能没有住处。用书上讲的话来说, 那就是“不体面”。
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菲比打了个寒战。她抬头看向街角，发现自己循着声音和光芒, 竟然一路走到了某家酒吧附近。
已经到了夜场散去的时间，不少人三三两两的从酒吧离开。大部分人走出来时都喝得东倒西歪, 菲比好奇地注视着他们，他们也同样在看着她——扎着高马尾的金发少女, 和各种醉汉以及妖艳女性的画风截然不同，菲比站在这儿，实在是太显眼了。
“夜、夜跑吗，姑娘？”
菲比茫然转头，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位手臂还裹着绷带呢，就挂在胸前。受伤的男人喝得不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么晚可、可不□□全。”
“啊，”她看清了男人的脸，“你是仓库里的那个人。”
随着他们走近，绷带男也看清了她的脸。
“是、是是是你！”
男人蓦然瞪大眼，顿时酒醒了八分，他惊恐地大叫一声：“操，我不想再进医院了！”
他的同伴急忙扶住了踉踉跄跄的伤患：“怎么回事？”
绷带男挣扎着挥舞双手：“快，快打电话给阿奇！”
菲比：“哎？”
……
直到被两个从酒吧走出来的男人拎到了某所公寓前，菲比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听到了阿奇的名字就跟了过来。一路飙车，那个绷带男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离菲比远远的，满脸警惕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敲响房门。
片刻过后门开了。
阿奇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件条纹衬衫，下面还是睡裤呢，显然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后胡乱换上的。阿奇很是不爽地打量了两个男人一眼：“你他妈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他妈的明——”
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阿奇已经看到了菲比。
菲比：“晚上好。”
阿奇：“……”
绷带男：“我我们在酒吧门口发现了她，阿奇，你可是和政府的人说好了不再相互试探的，我我觉得她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什么，酒吧可是公共场合，她一个小姑娘还能对你们几个大男人心生邪念不成。
阿奇扶额，几个道上最凶狠的混混被身高不到一米六零的女孩打出心理阴影，说出去他都嫌丢人。
“好了，”阿奇没好气道，他看向菲比，“你们可以走了。”
“但是阿奇……”
“快滚！”
“那我呢？”菲比问。
“……你进来。”阿奇让开房门。
好吧，至少她有去处了。
阿奇的公寓不太像个黑帮二把手会住的地方——好吧，其实菲比一直觉得黑帮二把手应该住在老大的庄园里，又老又古典五六十个保镖会夜间巡逻的那种，毕竟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而阿奇的住处，除了配枪直接就摆在客厅茶几上外，和普通人的公寓也没什么区别。
“坐。”
男人指了指沙发，然后转身想去摸酒瓶，触及到威士忌瓶身时阿奇猛然想起来：“你成年了吗，姑娘？”
“我十九岁了。”菲比回答，反正梅林是这么填的资料。
十九岁倒是成年了，然而阿奇还是收回了手，转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丢给菲比。
他给自己拿出一罐啤酒：“被赶出来了？”
菲比摇了摇头。
阿奇：“离家出走？”
菲比停顿五秒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阿奇一哂：“所以是离家出走。”
菲比没说话。
“听着，”阿奇打开啤酒罐，“喝完饮料、喘口气，告诉我住址，我把你送回去。”
菲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试图争论什么，坐在沙发上的姑娘乖巧安静，灰色的眼睛仍然清澈见底。菲比越是这样，越是让阿奇明白这丫头不好对付。
离家出走的孩子多数是为了引起他人的注意，若是如此，这么大闹一场她已经成功了。但现在小丫头一声不吭，顺从的像只小绵羊似的，所以她想要的肯定不是谁的关注。
凭借阿奇多年对付强尼小子的经验，他敢打赌假如把菲比送回家，阿奇前脚上车，她后脚就会转身溜走。
阿奇颇为头疼地舒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问。
“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菲比诚实回答，“然后你的人就一定要我见见你。”
“……”
算了，至少她碰见的是他的手下。
尽管阿奇觉得能把专业打手送进医院的小姑娘是不怕流氓的，可菲比到底是个言谈得体的年轻姑娘，深更半夜在外游荡，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其实阿奇很想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他也没错过菲比脸上的倦意。他想了想，放下了啤酒罐：“你在这儿将就一晚，丫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哎？”
菲比有些错愕，她似乎没料到阿奇会收留她。
“但是我没带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呀。”
是啊，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离家出走还要带牙刷的，看出来这姑娘是个乖孩子了。
阿奇挑了挑眉毛：“客房在左手边，你随意。”
这还是菲比在变成人后，第一次睡在梅林不在的地方。
如果菲比没有累到脚腕不听使唤，她肯定会感慨一番然后偷偷想念梅林。但今天菲比真的用尽了所有体力，阿奇把被单丢给她，跑了整整一天的姑娘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
……梅林不在。
菲比真的太累了。意识沉沉浮浮，詹姆斯·邦德的那句“你太年轻”从他脱口的那刻就一直萦绕在菲比耳边，甚至带进了睡梦之中。
要是碰不到阿奇的手下，她一定会露宿街头的。
因为走出梅林的世界，作为人类的菲比无处可去。
这个念头凝结成型，菲比抖了抖，然后清醒过来。
天已经亮了。
菲比抱着被单蜷成一团，她深吸一口气，布料上尽是陌生的气息。
被单不算新，应该是阿奇自己备用的。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皂粉和樟脑球的味道，后者刺鼻的气息叫菲比皱了皱鼻子。
昨夜的情景浮上心头，定格在梅林推开她离去的背影上。
即便菲比是如此的厌恶樟脑球的气味，她还是把脸颊埋进了被单之下，女孩再次闭上眼睛，希望陌生的气息能够掩盖思念的情绪。
她又睡了一会儿，直到朦胧之中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菲比？醒醒。”
“……梅林？”
菲比从被单中扒出一个脑袋尖，然而不是梅林。阿奇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上了那件招牌式的黑西装，里面的条纹衬衫还是昨天那件，没系领带，领口的纽扣随意敞开着。
见她清醒过来，阿奇侧了侧头：“起床。”
好吧。
潦草地跳窗离开，又匆匆入睡，菲比还穿着那身瑜伽服。阿奇的目光在女孩的衣物停留片刻，然后抬手：“衣服在床边。”
菲比瞪大眼睛：“哎？”
阿奇：“将就穿，出来吃点东西。”
说着他离开了。菲比拿起床边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件长袖T恤和牛仔吊带裙，连吊牌还没摘呢。
阿奇叫手下随便买套换洗的衣物，可他没想到这么随便。
前几次见到菲比，这姑娘的穿着打扮都相当贵气，哪怕是那身轻便的瑜伽服也够他的手下买一整套行头了。
但不得不说，漂亮的姑娘穿什么都漂亮。换下衣物的菲比走出房间，白T恤、牛仔裙，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她还没穿鞋，纤细的脚踝裸啊露在外，青春的一塌糊涂。
行了，这样看上去更像是离家出走的小姑娘。
阿奇放下三明治：“你有什么打算？”
菲比：“现在几点了？”
阿奇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看到时针停在十二时，菲比惊呼一声，她捂住嘴巴：“糟了！我和领养流浪猫的人家约好今天回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