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世仙说:“还没好么?”
谷涄漪恍然醒悟一般:“哦,好了,你看,师叔觉得还行吧?”
蓝世仙未曾看,说:“涄漪,今天辛苦你了,此事绝不可言语出去,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谷涄漪虽依依不舍,却也只能听从他的话,慢慢起身,慢慢移到门框,慢慢移到门外。蓝世仙说:“将衣服留下。”
谷涄漪惊梦一般,怅然若失将他的衣袍解下来,小心叠起,放回他的身前,又退了出去。
二日,马和下山,苏小难送了一程,马和苦苦相劝她留步,才算做离别了。苏小难在云别山没有亲人,当然舍不得马和离去,便是有些失意。
道衍又安排她住进了二玉弟子才配居住的寒露房,原来这长日一向有规矩,掌门级别的以日月星辰命名衣食住行,是以道衍一直住在日光宫,蓝世仙住在月华宫,三玉弟子又以四季命名,二玉弟子又以二十四节气命名,一玉则繁复,多以树木花草命名。
苏小难由会客阁的住处往寒露房搬去,寒露房是在二十四宫的南隅,二十四宫全住了二玉弟子,多是两人一房。
第79章 女魔头
苏小难到了二十四宫,只觉到了天庭里一般,间或水流淙淙,间或山石叠错,间或玉桥朱亭,一派宫粉雕痕、仙云堕影的气象,与燕王府的大气磅礴完全不同。
又随长日弟子走进寒露房,寒露房虽名寒露,却并无寒意,是以黄木筑就的房宇,又分内外厢,窗明几净,高大宽敞,虽与梅花园的厢房逊色一些,但却有另一番风味。
只是苏小难走进一看,外厢清净,可会客、用膳、看书,内厢里却有两张竹篾编织的床榻,又铺了厚厚的白绒被衾,一时知道还有一人与自己住。
果然到了黄昏,一个十八九岁女子进了厢房,苏小难一看,却是生得白白净净,一袭娇小的白衣,正添了几分动人之处。
那女子见苏小难坐在床上,笑盈盈地问:“想必你是苏小难?”
苏小难慌忙站起来说:“是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说:“我叫陈丝雨。”
“丝雨姐姐你好!”
陈丝雨见她生得玲珑可爱,又懂礼貌,也靠近了她许多,婉柔说:“快别以姐姐相称,我比你早来,你叫我一声师姐便是。”
苏小难忙改口:“师姐。”
陈丝雨一手握剑,一手拿着一盒食物,便叫苏小难同吃,两人都是如花的年龄,自然聊得来,慢慢的闲言中两人都问了各自的年纪家乡,原来这陈丝雨是个孤儿,打小被卖到街上,从不知道父母是谁,后来被长日的人救上了山,所以平时刻苦用功,对长日情若家乡,苏小难见她身世可怜,自然更多怜惜,又见她言语志量,更添敬爱。
陈丝雨虽听苏小难说父母双亡,但早知她是燕王的外姓女儿,对她甚是羡慕,只说:“小难,你有燕王,这辈子都是吃穿不愁,比起我们贫苦人家孩子,要享福多了。”
苏小难说:“快别这么说,我和燕王虽有父女之情,但并无父女之实,我又怎么想着要靠他呢。”
陈丝雨说:“说得也是,再亲也亲不过自己骨肉。”她又叹息一声,想必是念及自己身世的可悲。
苏小难看了出来,拉了她手说:“说些开心的事情吧。”
苏小难好不容易在冷清的长日遇到一个伙伴,便像赖上她的泥儿一般,要她讲长日里的事情。陈丝雨也有耐心,便将长日派的情形详详细细和她说了,小到去哪用膳,去哪沐浴,去哪训练,大到长日的前世今生。
又说道衍师尊为人严苛认真,不苟言笑,三玉的弟子余清浅、宋莲青、何亭风、蓝莺茉合称长日“三生一旦”,其情形也大致说了,说到蓝莺茉时便多说了几句她的姿色和冷清,说到二玉里弟子只挑标致的丑陋的成器的和不成器的讲,当说到师叔蓝世仙时,却是三分敬仰,七分爱慕,如发了情痴一般,惹到苏小难也想看看。
两人聊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陈丝雨照例去清水殿听会,又去参加训练,苏小难也知道了二十四宫里如何用膳如何沐浴,却说下午时,有弟子送来衣服、佩剑和宫衔。
苏小难便试穿了一下,只这铜镜里一照,便被自己迷住了,这白衣衫长至脚腕,白鞋白袜,全身一抹的雪白,甚是飘逸,忍不住自己转了几个圈,又将两玉挂在腰间,喜不自胜,下午陈丝雨回来时见了她的模样也忍不住赞叹了几番,还说要将长日的几个漂亮师姐比下去,但见她头发梳得显年纪小,便为她梳了一个扁平的花顶髻,将一摞青丝放在后面,一看真是云骨玉靥,清秀迷人。
又说第二日早晨,两人整理妆容,便往清水殿去,一路上百人接踵摩肩,很快就涌进了清水殿,且说三玉二玉弟子是必须听会的,一玉弟子除非有允许,是不得私自参会的。
清水殿内又必须按照三玉在前,二玉在后站列,苏小难和陈丝雨进了殿来,她一路看如画风景,进了清水殿更是感概这屋里造化。一些二玉弟子见有新人来,又挂着二玉,却是闲言闲语,有人说她是燕王女儿,所以破格入了二玉。苏小难听在耳里,脸上也挂了惆怅。陈丝雨便拉了拉她的手,叫她别放在心上。
苏小难只看各人说话时忽然肃穆,朝殿上一望,原来道衍师尊和世仙师叔走上来了,她虽站的远,但一眼就似迷惑了,心里也如打鼓一般在跳。
这世仙师叔竟好似一个人,那眼神太像了,脸面轮廓也像,只是比起蓝乡安更清绝秀丽,仿佛是仙境里的人儿,只是他脸面冷峻,与蓝乡安完全不同,又摇头否定自己,这人和蓝乡安肯定无分毫关系。
她前几日与马和在院子里遇刺,显然也遇到这眼神,当时就隐隐觉得与蓝乡安相似,但她知道蓝乡安已死,恐怕是自己胡思乱想的结果,今日再次遇到,便拼命揉自己眼睛,心底里也一百个不愿意相信他是蓝乡安,只是她与蓝乡安的感情太深厚了,往日朝夕相处,照她心里的话,就算他化成灰化成土,她也认得,所以面前之人,真如蓝乡安再世,但她又觉得他只是眉宇间些许像而已。
她一再说服自己,连道衍师尊说话,她也没听见,这时只见大家都望着她,她竖起耳朵望向师尊,一时殿内的人都被她的傻楞惊倒,原来这殿内是谁也不敢轻视师尊的半言半语,更别说没听见师尊的话。
道衍见她没听见,想必是初到殿内有些生涩,便又说了一句:“苏小难,你站到殿前来,向师兄师姐问个好。”
苏小难慌忙往殿前一站,先和师父师叔行揖,又和大家做了个揖,一时引起哄堂大笑,原来这江湖人行礼无非就是俯首或抱拳,哪有如大家闺秀那样作揖的,苏小难知道自己错了,脸也全红了。道衍说:“苏小难是我新收的二玉弟子,今后大家彼此相容,共同进退。”
众弟子齐声曰喏,但又有些交头接耳的声音,无非就是说苏小难仗着燕王气焰,平步青云,原来在长日,新进弟子升到二玉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还要看品格资质,哪有如苏小难这样容易的,而且新进弟子师尊也是不直接收为弟子的,所以众人难免有些怄气。这也怪道衍虽是长日掌门,但行事乖张、独断独行,是好事,也是坏事。
苏小难回到原处,道衍又说了些其他事情,苏小难屡屡望向世仙师叔,只是他却从不看她,一眼也不瞧,两眼如光照一般直视前方。
到了晌午,苏小难便和陈丝雨去了训练处,这训练处又名天仙阁,天仙阁在清水殿的北方,高有百尺,方围百丈,白玉阑干围就,缠绕于云烟之中,犹在仙境。
苏小难和陈丝雨的训练教师都是蓝莺茉,原来长日的训练都是由三玉弟子教授,又因三玉弟子以春夏秋冬命名,这训练又分为四组,数百的一玉二玉弟子都分在这四组里,苏小难是后来的,也就分在人数还未满员的第四组,也叫“玄冬”组,其他三组又各命名为“青春”、“朱夏”、“白秋”,由“三生”余清浅、宋莲青、何亭风领衔。
蓝莺茉在“三生一旦”里,排名第四,又因三玉弟子以春夏秋冬命名,蓝莺茉又长得冰肌玉骨,冷清如雪,也有外号叫“白雪霓裳”,只是为人清高,做事不留情面,被弟子们私下称为“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