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溪唇口虚弱:“别怪小难妹妹,都是我不好。”说完就晕了过去。
蓝乡安哪里受得这般痛楚,失望地看了一眼苏小难,便飞也似地将宝溪抱往阁楼下,大喊着叫大夫救命。
苏小难站在那里浑身发抖,脑袋里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恍当一下滚落在琉璃瓦上,幸好有一块飞檐托住,才没有跌下去。
宝溪出事了,全府都炸开了锅,一时间来了三四个有名的大夫,有专愈内伤的,有专愈外伤的,还有内外兼修的,大夫们都看过宝溪,说幸好没伤到心腑,疗养几日待伤口愈合便没事。
蓝夫人一块心里的大石落下,看着宝溪苍白无力的脸颊,脸上浮出心疼的神情。
蓝乡安一整日守在宝溪身边,握着她的手,怕她睡过去没了性命,就经常讲些小时候的笑话,宝溪的眼角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张小巧的嘴唇虽毫无血色,却也摆出一副半月形。
樊禺小声地和蓝夫人说:“我问过了,有下人说看到宝溪和野丫头比武,恐怕是那个丫头记恨她,一剑要了她性命,真是歹毒心肠。”
蓝夫人正色地询问蓝乡安:“你舅舅说的可是实话。”
虽然樊禺小声,蓝乡安也全听在耳朵里,这事情苏小难不管如何,是出于意外也好,还是出于报复,总之是做了,他也无法反驳,只能石头一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倒是宝溪虽是苍白无力,却艰难地启开嘴唇说:“姨妈,舅舅,你们千万不要责怪小难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才露了那么大一个破绽,小难也是护己心切,才出现了这小小的意外。”
蓝夫人心疼,上前抚着宝溪凉凉的额头说:“快别说了,姨妈都知道了,还是我家宝溪最善良最贤惠。”
宝溪说:“姨妈,宝溪求你,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能责备小难,不然宝溪一辈子也不心安。”
蓝夫人说:“好了好了,姨妈自有分寸,你安心养病,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宝溪还待要说,樊禺屈身上前:“做了错事,自然要体罚,宝溪别怕她,有舅舅给你做主呢。”
宝溪几乎哭着说:“你们若不答应我,我就不养这个病了。”
蓝夫人看见蓝乡安隐隐发痛的样子,故意骂樊禺说:“你看看你,都吓着孩子了,宝溪心软,和人家姑娘毕竟有感情,你这样子,以后还让宝溪怎么见人家。”
樊禺有些怨言但也不好再说,回去的路上才敢问姐姐:“姐姐,这正是处罚那野丫头的大好机会,你怎么就给放过了。不如我去抓了来,兴师问罪,将她打断一条腿,以后也别行凶害人了。”
蓝夫人嗤之以鼻:“我说你就是不长脑子,你连宝溪一半的聪明才智都没有,以后不许再提处罚野丫头的事情。”樊禺悻然不悦。
第22章 漠然一眼
黄昏,大雁从昏黄的天空飞过,忧郁地望向观止阁屋顶,小难醒了,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一只腿掉在飞檐下,她吓得惊出魂来,拼命往屋顶中心爬,琉璃瓦被踩坏了几块,纷纷往地面掉落,就好像她的骨头掉落了下去。
苏小难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刺伤宝溪的情景,一股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她也不知这一天在昏迷中梦见了几次鲜血染满衣襟的宝溪,宝溪苦苦哀求自己不要杀她,双腿跪在她面前,地上拖出一条血印子,她像被重重虐待了一般的可怜悲惨。
她心里好比万箭穿心,眼睛痛得红润难受。
苏小难想着快些回去见母亲,幸好这天苏女子去寺庙祈福,恐怕还不知道她犯的巨大过错,她带着昏沉沉的身体,拖着重巴巴的步子,路上遇见府里的家丁,他们好像都用恶狠狠的眼色指责她,她低着头往东四厢蹒跚疾步,当走到院子里时,听见了母亲的一声呵斥:“你还知道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苏小难扑通一下跪在院心,她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原谅她,她特别希望母亲能重重的责罚她,减轻她心头的罪孽,倘若现在有人告诉她,一死能补偿宝溪受的罪,她也无怨无悔地死去。
果然苏女子拿了掸子,在她背脊上抽打。紫竹趴在门里,她先前看过苏小难脖子上的龙鳞,一刻也不敢靠近她,这时心里面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打啊打啊,将这条蟒蛇打死,我也就不提心吊胆了。
苏小难终于有气无力地趴伏在青石板上,凉凉的石头沿着她的脸颊触动全身,她一点也没顾及母亲抽打带来的疼痛,那是她应该忍受的,她不能喊疼。
可是脖子上却痛得厉害,那是钻心刺骨的难受,这难受让她再度昏迷了过去。
华灯初上,丫头们在青铜人俑上点上油灯,罩上红纱,屋子里映得荷红妩媚。
宝溪抓住蓝乡安的手,蓝乡安反过来紧紧握住她。
宝溪顿觉一股暖流穿透皮肤沿着血管涌向全身,她的脸颊和嘴唇终于有些血色,也许是荷红映上的暖光。宝溪柔柔地说:“乡安哥哥,你会这样一直陪着我吗?”
蓝乡安见她有气无力,心中不忍,微笑着说:“傻瓜,你马上就康愈了,到时候飞来飞去,表哥哪里看得见你的人影。”
宝溪几乎抢着回答:“我以后只在你身边,你练剑我也练剑,你看书我也看书,你吃饭我也吃饭,你散步我也散步,只要你做什么我也做什么。”由于说得急,咳嗽了起来。
蓝乡安慌忙扶着她的肩膀说:“别动急,一急伤口就加深了。”
宝溪语气微弱:“表哥,你说行吗?”
以前,宝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问他行不行,蓝乡安的内心被她深深触动:“行,以后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时候,绿阑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放下一叠糕点说:“我手艺不行,是学着小姐做的,请少爷尝尝。”
蓝乡安说:“好,你们做的我都喜欢。”说着拿起一块。
宝溪却打住了他:“表哥,等一等。”
蓝乡安吃疑地看着她。宝溪欠起身,从蓝乡安手中夺过绿莹莹的糕点说:“从来都没有亲手喂过你,给妹妹一次机会吧。”
蓝乡安婉然一笑:“这有什么,我有手有脚,何必要人喂啊。”
“不行,请表哥张口嘴。”宝溪几乎是命令的,蓝乡安只得张开嘴巴,怕宝溪够不着将脑袋靠近她跟前,宝溪轻轻将糕点送进他嘴里,竟然羞涩地笑了。
十来天后,因蓝乡安的长日相守,宝溪终于痊愈了,但身子虚弱,便由蓝乡安牵着,在蓝府四周走动,宝溪说:“表哥,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蓝乡安说:“你病刚刚好,干吗来外面走动?”
宝溪说:“表哥,我想去柏树林走走。”
蓝乡安说:“去那干嘛,那里蚊虫多,地面不平,摔倒怎么办。”
宝溪说:“我喜欢花草树木,也喜欢绿荫荫的味道。再说,有表哥在,我不怕。”
蓝乡安说:“那好,带你去走走吧。”
蓝乡安小心翼翼地牵着宝溪,忽然他看见了苏小难,苏小难和往日不同,她提了两个水桶,一手一只,步履蹒跚。
他们四目相对,蓝乡安有一股莫名的忧伤,苏小难看了他一眼,似乎好像不认识他,匆匆忙忙地往回走,步子也加快了,走了几步,竟然摔倒了。
蓝乡安忽然想去扶她,但宝溪拉住了他。
这时候有个家丁正从路边走过,将苏小难扶了起来。苏小难提起空空的水桶,急急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往回跑。
蓝乡安怔了一会,宝溪说:“小难妹妹还是这么心浮气躁,永远长不大的样子。”
两人并肩而行,轻轻的步调一致,很快进了柏树林,成群的柏树整齐划一的排列,像一队队护卫蓝府的士兵,林中鸟儿轻鸣,微风荡漾。
宝溪双手扶着蓝乡安的胳膊,站在他面前,望着他一对清澈如玉的眼睛,她内心砰砰乱跳。
蓝乡安也看着她,很奇怪,他觉得眼前的情景很熟悉,就像梦境一般。
宝溪踮起脚尖,急促的呼吸遇上了蓝乡安的嘴唇,她轻轻地碰上去了,这种感觉是她十几年都没有的感觉,太奇妙了,她浑身血液倒流,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她要将湿唇紧紧贴近他的口腔,要攫取他口中每一片温暖的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