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祝深觉得钟衡似乎要吻自己。他看见钟衡的喉结在微光之下轻轻地滚了一滚,他屏住呼吸,什么声音也不敢出。
他期待着,却又忍不住想躲。
然而钟衡却只是将手停在了他的额头上。
钟衡的尾指近乎温柔地拂过祝深的眉梢,然后他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祝深。”钟衡站在床边,轻轻地叫着祝深的名字。
“我也不离婚。”他认真地说。
说完,他径直朝门口走去,颀长的身影定格在门框边一两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祝深抬手覆上了刚刚被抚摸的地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他笑着,提着的一颗心,忽然跳动得飞快。
虚张声势的人卸下了所有伪装,终于大口大口地呼吸。
没多一会儿,钟衡再次进了屋,手上还多了碗粥。
按亮了台灯,钟衡拿着调羹搅了搅,谷香浓郁的粥在光下幽幽地冒着热气。
“喝了。”钟衡将祝深扶了起来,靠着床头。
语气很硬,可动作却很轻。
祝深接过了碗,轻轻地吹着米粥的热气。
这只是一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粥,祝深捧在手中沉甸甸,却又暖和极了。
浓稠的米粥的余热顺着喉管一路滚进他的胃里,不一会儿,他的胃也暖和了。
祝深捧着碗低声对他说:“谢谢。”
钟衡看着他,“不用客气。”
祝深忍不住也用余光看他一眼,佯作不经意道:“你对结婚对象还挺好的。”
他的头没有抬起,手中的动作也不停,神色尽可能地放松自如,不露出丝毫试探的破绽。
钟衡在粥里加了糖,所以吃起来有些甜,可他这话一问出,却觉得这粥像是浇了醋一样酸。
钟衡对他好,只因为他是钟衡的结婚对象。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眼下不过是借着这初醒来时混乱的神志,胃部搅乱作祟的疼意,将这话给问出了口罢了。
钟衡看了他一眼,替他掩实了被子,又走去窗边将窗帘拉紧。
祝深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钟衡的脚步,可钟衡却一言不发。
祝深不禁低头想,如果今日和钟衡结婚的不是他祝深而是别人,大概也能得到钟衡如此眷顾吧。
仰头将余下热粥一口气喝完,胸口起伏着怒气,却没处撒。
钟衡走到祝深面前时发现他的碗已经空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伸手,想要接下祝深的空碗,祝深递给他时,含怨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
还没等钟衡反应过来,祝深已钻进被子里,将自己给包了起来。
他这脾气来得莫名,像极小学时候分不到喜欢的人眼神的孩子。
钟衡站在原地,隐隐觉察到祝深似乎有些生气。
他无措极了,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他道:“我只有你一个结婚对象。”
有个人在被子里偷偷笑。
那碗粥何止是暖了胃,就连心也给捂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啦,还有一更
第57章
祝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面颊发烫。
过了一会,钟衡拍了拍他的被子:“出来吧。别闷着了。”
祝深却不听。
很难说清他此时的心情,秘而不宣的喜悦恰笼罩在这一寸小小的角落里。明明什么承诺都没得, 明明刚刚拍板的还只是逢场作戏, 可在这么一条薄薄的空调被下,他允许自己红了脸,也允许自己动了情。
钟衡又唤了两声,还不见祝深出来,有些无奈, 伸出手想要将他从被子里捞出来, 手覆上去了, 还没动,手机却响了。
钟衡只好接通了电话:“五姐?”
祝深忙竖起了耳朵听。
五姐在电话里问:“深深的手机关机了, 打不通,想来问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这。”钟衡看着从被子里钻出的祝深,对五姐说道。
刚要将手机给祝深,却见后者连连摆手, 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钟衡只好将手机开了免提放给祝深听。
祝深知五姐这个点打电话来一定是为的他俩生病的事。怎么就忘了呢,章愿虽然嘴严, 可他白月光就是五姐啊,打小为给白月光献忠心,出卖他的事还做得少吗!
大意了。
钟衡看祝深将头摇成个拨浪鼓, 便对五姐说:“他还没醒。”
五姐到底是个人精,只从“他在这”和“他还没醒”这短短七个字中领悟出了真相, 忙道:“你们昨晚睡一块儿的?”
祝深:“……”
五姐满意了,交代道:“你也病着, 他也病着,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年轻人嘛,恩恩爱爱又何必急于一时。”
祝深:“……”
他怎么觉得自己从这话里听出几分猥琐的意思?
“五姐——”祝深拉长了声音,终是止住了五姐的跑火车。
五姐眉一挑,就知道这小子躲着她,张嘴便是揶揄:“哟,你醒了,昨晚过得怎么样?还算滋润吧?”
祝深轻咳一声,钟衡别过了头。
五姐一听电话里祝深这反应,心中有了思量。
祝深轻咳一声,正色问她:“有什么事?”
“问你十五号有没有时间,卓尔校方邀请你参加90年的校庆,毕竟爷爷以前也给卓尔投了不少钱,这种场合还是得派人去的。”
“我?”
“可不就是你么,这儿就你在卓尔读书,又最得空,难不成还要你九姐挺着大肚子上台去致辞?”
祝深似是想到那场景了,不由得一笑。
五姐听见他还有力气发笑,想来胃是不怎么疼了,毕竟是家中最小的一个,总是免不了关怀叮嘱:“不和你说笑,但你胃还是要多注意些,忌生忌冷,多喝热水,要用早饭——”
“知道了知道了,”祝深将手机挪得远远的,又对五姐说:“钟衡看着我呢。”
说完,忙给钟衡使眼色。
钟衡配合地对手机里道:“我会顾好他的。”
五姐顿了顿,气焰更凶:“你也是病号啊,章愿和我说你都烧到四十度了,迷迷糊糊只认得祝深了,拉着他的手不肯松……”
钟衡一顿,朝祝深看去。
“不许听章愿胡说八道!”祝深有些气急败坏,“没有的事!”
五姐听出祝深话里的紧张了,笑了两声,看来这场病倒是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还想再说两句,却被祝深挂了电话。
五姐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活久见了,原来老幺还会害羞啊。
房内,两人沉默片刻,竟同时开了口——
“昨天晚上……”
俱是一顿,四目相对,齐齐别开。
钟衡坐在了祝深的床边,祝深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我昨天晚上冒犯到你了吗?”钟衡沉声问。
“不,不会。”祝深摇头,缓缓抬起头,对上钟衡的目光:“昨天晚上的你,很可爱。”
钟衡一愣。
祝深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愣住了。
钟衡低着头,思索着可爱的意思,祝深暗暗抠着床单止不住地懊悔。
他在说什么啊……
“谢谢你刚才帮我打掩护。”祝深说:“胃痛的事情,不要告诉我爷爷。”
钟衡看着他不说话。
未得到回复的祝深再次道:“钟衡,你别和我爷爷说。”
语气变成了商量。
可钟衡仍不出声。
倏地,祝深的指头爬上了钟衡的手背,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袖角,语气再次放低,言语中多了几分恳切:“好不好啊?”
钟衡握住他的手,把它带回了被子里,又捂住祝深渐渐暖和的胃,拇指轻轻地在四周按着:“看你表现。”
“看我什么表现?”
“一日三餐必须吃。”
祝深拨开钟衡放在他肚子上的手,翻了个身,显然是不打算答应了。
钟衡却把他翻了回来,再次用掌心贴住了祝深的胃,威胁道:“不然我就告诉老爷子。”
这实在不该是钟衡会说的话,祝深皱起了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会告我的状吗?”
“可以试试。”钟衡按住他腹部的手渐渐用力。
隔着一层衣料,祝深也能感受到钟衡掌心的温暖。
祝深只好重重地“嗯”了一声,尽管这一声听起来像是“哼”。
钟衡无奈地笑了,另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睫,低声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