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番外(19)

作者:谢朝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是为什么?”

钟衡也不解释,就站在门口,问祝深:“你想吃什么?”

“我今天不想吃了。”祝深摇头,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六点半了,居然又到饭点了。

祝深在滟城呆的那一个来月,最怕的就是饭点。方姨会无所不用其极且无孔不入地监督他吃饭。祝深没法拒绝那个年龄段的女人,尤其方姨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的时候,祝深就会默默走到餐桌前,眨巴自己的眼睛,“看好了啊,我在吃饭啦。”

“不行。”钟衡冷淡拒绝:“你胃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祝深歪头看他。

他八岁就去L国学画了,往往一画就是一整天,饭顾不上吃,饮食很不规律。他十五岁回国的时候,倒是在祝老爷子亲自监督下定时定点吃饭,可后来去国外散心,就又开始放飞自我了。

N国被炮弹袭击,伤亡惨重,祝深住了很长时间的院,《废墟》其实是在医院里画的。

倒不是因为他也受伤了,而是因为他胃溃疡严重,不得不切除三分之一的胃。

祝深自由,却也孤独,他身边没人管他,事实上谁都管不动他,于是久而久之大家就习以为常,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劝他少折腾自己。

也只有在滟城,才会有人抹着眼泪或者寒着面孔叫他吃饭。

见钟衡没有说话,祝深脸又朝他歪了歪:“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这回钟衡倒是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把他揪了起来。

祝深皱着眉头刚要一挣,就听钟衡压低了声音道:“陪我去吃鱼吧。”

声音温醇,不似从前那么冷硬。

祝深心头一颤,轻轻地打量着钟衡。

那一刹那,他都疑心钟衡在说霓城话,不然怎么会绵柔得像支歌,话音落了这么久,那祈使的语调还盘桓在他的心尖。

鬼使神差,祝深应了。

“行啊,我陪你去。”

钟衡松开了手,给祝深腕上留了一抹温热。

那一指的温度经久不散,等祝深回过神来,钟衡已经穿上了黑色的长外套。

祝深摇了摇手腕,觉得暗自好笑,走向了衣架,也披上了自己的白色风衣。

第17章

钟衡带着祝深去城北吃鱼。

霓城水路纵横,当地人以霓湖为界,将小城分为城南和城北。城北建筑破旧,还没开发完全,所以不如城南游人那么多。但只有霓城的本地人知道,城南商业化气息太浓厚了,那是给外地游客看的,而城北才是霓城的真正的老风光。

两人乘车过桥,驶向了对岸,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四周的光渐渐散了,只剩下黑压压的云团在天上,怪阴沉的。

下了车,祝深看见城北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与城南的缀连彩灯不同的是,城北家家户户高悬灯笼,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阵凉风从街头吹到了街尾,吹得灯笼乱晃,可街上的游客却不见少。

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不少人见到了祝深总是要多看几眼的。尤其是年轻的小女孩们,与祝深擦肩而过时,总少不得互相拉扯着小声尖叫,好像谁能挣得他半分目光谁便算是赢。

钟衡穿着一身黑色,不紧不慢地跟在祝深后面,就像是祝深的一道沉默的影子。灯影斜照,祝深自己的影子渐渐被拉长,钟衡那擦得锃亮的手工皮鞋踩在了青石板铺成的马路上,却独独避开了祝深的影子。

再后来,风变大了,吹得行人仓皇乱窜,钟衡才走上前去,站在了小路外面,将祝深隔在了他和青灰色的墙壁之间。

又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钟衡带祝深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祝深抬头一看,左右两个红色灯笼中间挂着张匾额,方正的字体写着“阿张鱼店”。钟衡拨开了门帘,带着祝深走了进去。

祝深以前还从来没有什么机会在国内造访过这样不起眼的街角小店,他拿眼新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鱼店不大,确很干净。里面摆了几张方桌,三三两两地坐着人。祝深环顾着墙边的菜单,手写的字体与匾额一样,不过有些斑驳了,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老板三四十岁,皮肤有些黝黑,见到钟衡来了,眼睛弯弯,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着对他说了什么方言。祝深没听大懂,听着像是有日子没见的寒暄。

钟衡则客气地叫他一声“阿张哥”。

两人坐到了小店的最里面,钟衡熟练地拿起一壶热茶给祝深烫碗筷。

青芽茶的清香就萦绕在碗碟之间,祝深笑着与钟衡说了一句“谢谢”。祝深见他对这个店这么熟,不由得起了疑惑:“你经常来这儿?”

“我阿婆家住在附近。”

祝深点头:“难怪了。”

钟衡十岁以前是和他外婆一起生活的,没想到祝深阴差阳错居然来到了这里。

于是他更是认真地将这小店打量了起来。这感觉很奇特,仿佛走过钟衡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就能与从前的钟衡重逢一样。

小时候的钟衡……

祝深抿了口茶,不知道是不是和现在一样沉冷,整天板着一张冰块脸,不爱说话呢。

环顾完四周,祝深突然问钟衡:“你以前见过我吗?”

钟衡拿茶壶冲筷子的手一顿,水流沿着筷子汇聚到了汤碗里,钟衡缓缓抬眼看向祝深。

“又有谁没有见过你呢。”他说。

水溢而出,好在钟衡及时收了手,才不至于弄湿衣服。

祝深一愣,刚要再问,却见阿张已经端着鱼汤上菜了。

奶白色的汤中含着半个鱼头,旁边露出豆腐的几个角,上面漂浮着几点葱花。热气氤氲着鱼汤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阿张送来了汤,人却还没有走,好奇地看着祝深,说了一句霓城话。

钟衡点头,阿张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倒是眼睛越来越弯了,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暧昧地逡巡着。

钟衡又与他说了一句霓城话,阿张哈哈大笑,这才收起八卦的眼神,走去前桌收拾残羹。

阿张走后,祝深忙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隐约觉得两人提到了自己。

钟衡在给祝深舀汤,他一手托着了碗,一手握勺轻轻撇去了汤中浮着的葱花,沉勺舀出了奶白色的鱼汤倒进了碗里,闻言轻道:“没什么。”

祝深极讨厌钟衡这副什么都藏在心里的闷葫芦的样子,干脆也懒得去接那碗汤了,扬起下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告诉你,我迟早会知道的。”

活脱脱一副小霸王的样子,算是久违了。

钟衡将碗放在了他的面前,嘴一勾,是真笑了。

他迟早会知道的么?

钟衡不信。

他若是不说,那么就算日后两人分开了,他也有本事把那些深藏了一整个青春的秘密带进黄土里,不至使祝深为难。

迟早,于他而言不知是迟还是早。

见钟衡发笑,祝深微微有些生气,将碗一推,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祝深这几年对外物都不再那么上心了,可他见到钟衡却总是不经意之间会破功。

他不喜欢钟衡云淡风轻,也不喜欢钟衡沉默寡言。

可这回,钟衡却开口了:“喝下去。”

是说这碗汤。

祝深头一偏,脾气上来了:“我不喝。”

“喝。”

“不喝。”

两人如角力一般僵持良久,却听钟衡轻问:“在闹脾气?”

祝深气笑了,放下筷子:“我闹什么脾气?我只是不喜欢喝鱼汤。”

这话说得就很违心了,祝深从前还是很爱吃鱼的。在中学食堂吃饭时,最常光顾的就是鱼肉的窗口了。

“小拾。”钟衡这样叫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汹涌着莫名的海浪,祝深迷茫地看着他,还以为这是滟城。

说好了,只有在滟城,做戏的时候才能叫这个名字。

“瞎叫。”祝深瞥他一眼,却没有制止。

“小拾。”钟衡却没改口,将碗慢慢推到了他的面前:“尝尝吧。”

鬼使神差,祝深低下头捧着碗喝了一口。

鱼汤鲜美,肉质鲜嫩,确实很好喝。

钟衡顺势给他添了半勺饭:“吃完。”

“……”

祝小少爷近几年还没被人强压着吃过饭,刚要反抗,对上钟衡沉沉的目光,心里莫名起了一阵心虚,却道不出原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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