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看着周遭的景况,看着许子衿那般邪狂,他有些泪目了,“许子衿。”与他同是伤心的,还有个痴人冷寒,“家主,你别再错下去了,收手吧。”
“凌无香。”许子衿凝视,他的温和都在小檀身上消磨干净了。
“小檀。”夏秋拉着小檀退后,唯恐许子衿失控伤到了他。
“你……”小檀双眸凝珠,很快就要滑落,“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了么?”
许子衿看向了夏秋,恨不得将夏秋碎尸万段,“你不是也答应了我,跟我在一起的么?”他反问一句,被伤透了心,人也绝望了。
“我……”
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垂着泪温笑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无香,跟我走,杀了夏秋,我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否则,我让你跟你爹一个下场。”他恨恨地笑着。
“我爹……”小檀愣住,转头看向了冷寒和夏秋,表情已有“为什么”的含义。
小檀的目光炽热,灼伤人的心,冷寒受不住,只好实话实说,“确实是家主暗杀的你双亲。”
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原来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许子衿。”小檀如雷轰顶,像木头一样愣在原地,曾经想要复仇的火热的心,如今有些麻木了,“为什么?是你杀了我爹和我娘?为什么?”小檀泪如雨下,抬头直勾勾看着他。
“对,就是我用玉无瑕的性命作要挟,指使玉无痕动的手。我姐姐,我姐夫,他们本来就该死。”
霜雪忽然暴动起来,小檀咬牙压抑着,“为什么?”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檀。”其实夏秋跟冷寒会合,在慕容琴坊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真相,不告诉他,只是怕他伤心。
许子衿狞笑不止,“你娘亲……哈哈!还记得我跟你提起你娘亲么?!你爹爹就是不喜欢她,要不是那个贱人未婚先孕,凌满霜哪会应那门婚事?”
“你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爹爹,我喜欢凌满霜……他……他是我邀访许府的。”许子衿往事不堪回首,“许子佩那个贱人,知道他的心在我身上,她竟然……竟然威胁我。”
……“许家是浣花溪的名门大家,要是出了这种断袖之事,你将许家的颜面置于何地?而且你要想清楚了,凌大侠名满江湖,你这么做,不过白白给他增添口舌之非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许家的后院,“子衿。”凌满霜那时还是个年轻公子,他趁着许子衿望远思索,从身后悄悄拥住了他,“又在想什么呢?”
“满霜。”许子衿郁郁回身,“我姐姐她……”
“我都清楚,她说几天后邀我品酒,届时我一定跟她解释清楚,我只要你一个。”
“嗯,满霜。”许子衿笑了笑。
凌满霜摸了摸他的头,“温文尔雅,一笑生花。”那一句话,许子衿记下了,记了二十多年,无论何时,他总是温笑待人,只因一人罢了,他也不过是个痴人。
第66章 曲终人散多愁暮
此刻的许子衿仍是温笑着,“你知道吗?再见面的时候,他就变了,他不停地跟我道歉,他说他要娶我的姐姐。哈,哈哈!我后来才知道,才发现那个贱人城府有多深。许子佩借着‘品酒’的名义灌醉了他,有了他的孩子,他自愧才应了亲事。”许子衿的声音嘶哑起来。
其实,夏决明和曲诗诗早看出了凌满霜和他夫人并不相爱,但他二人也不方便管别人的闲事,也就算了。不曾想,许子衿二十多年来,耿耿于怀,无法释然,以至于接二连三地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冷寒想知道,“那你对我哥哥好……是因为……”冷寒用听哥哥说他们是凌满霜的替身,到底是哪一方面的?
许子衿冷笑,“你哥哥?不过是因为你哥哥性子跟他很像,我才留了你哥哥在身边。可是——冷陌知道你对我有心,不厌其烦地让我对你好,接近你。冷寒,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杀你哥哥的。”
“啊?”冷寒低头,泪珠忍不住往下掉落,哥哥护了自己十多年,自己却害了哥哥十多年,“家主……”
“许子衿,你既然暗害我双亲,那你又为何……让玉姑娘数落我、激励我追查当年的事呢?你是不是……是不是……”小檀止了口,希望他是有意悔过。
许子衿的穿心箫指着夏秋,“我不后悔,我就是恨。我宁愿你一步步追查到我身上,也不愿看你,跟夏秋好在一起。后悔的人只能是你们!我不后悔。”
“许子衿。”小檀苦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选择了。”
“嗯?你是不是想通了?”
“小檀。”夏秋不许小檀做错选择,双手将小檀抱紧了。
霜雪出鞘,“出招吧。”
“你——在找死。”许子衿的穿心箫接近唇边。
“慢着。”小檀余光看见夏秋松了松他,他改口了,漠然推开了夏秋,“我跟你走,条件是放过夏秋。”
“小檀!”夏秋恼火,想再一次抱住他,却被他躲开了。
“无香。”夏决明和曲诗诗两个人也心急火燎,尤其是曲诗诗,当娘的哪里不知道孩子的心思?小檀舍弃夏秋,那岂不等同要了夏秋的命?
许子衿含着笑放下了手中的穿心箫,点了点头,“好。”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无香,我要带你离开,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你浑蛋!小檀是我的!”夏秋抱琴猛地一击,却被穿心箫轻而易举地破了这一击,“小檀!”
“好。我也厌了江湖的奔波,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走吧,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只有我和你。”小檀说着心里话,迈步上前,很想说出夏秋的名字来,“子衿……”
“凌檀!”夏秋气怔,狠狠抓着片玉七弦。
小檀闭目许久,心底里一直重复着一句“对不起”,对不起了,夏秋,可能这一次真的要负了你。当着娇妻的面儿,小檀对着别人伸出了双手,投怀送抱。
“无香还是我的。”许子衿开心得像个小孩子般。
“爹爹。”莲清委屈,撇着一张小嘴儿哭着,“娘亲,我要爹爹。”
“嘘。”白箫俯身哄着,“清儿乖,你爹爹跟别人玩游戏呢,乖。”
玉人两两相拥,许子衿欢喜得抱紧了,孰不知他的身后,小檀两手轻轻拔了霜雪出鞘。怀中被抱紧的玉人苦笑着,来个同归于尽吧,是时候结束一切了。“噌……”霜雪刺入的细微声音入耳,那把寒冷的剑刺穿了许子衿的身体。
许子衿最为欢喜的时候,心口却痛得厉害,那里是不是插着一把剑?剑刃已销,只留了一个爱恨情仇的疤痕,如今旧伤又添新伤,许子衿眯眼一笑,看着怀中的公子心口怦怦直跳。
“嗯……”白衣人不敢睁眼看他,只是觉得自己被人按倒了。
“小檀。”夏秋愣住。
“无香。”许子衿左手扶着小檀躺下,右手满手是血,还在死死地抓着身前出露的带血剑尖。许子衿不许它,伤害他最爱的人。
他的行为让小檀震惊,“家主。”冷寒带泪唤了一声,经过百般波折,算计了一次又一次,撕下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任他折磨死了自己的哥哥,那个自叙痴人的公子,依旧痴心不改。
许子衿温煦如春日,“你就……那么喜欢他?不惧死亡?”
小檀何曾怕死?也许最初的时候很怕,但自从他有了夏秋,他不再怕了,夏秋就是他的一切,是他这生的欢喜与忧愁,这生唯一的一双眼睛,唯一的依靠。
“那么,我让他死——”许子衿狠狠击去了穿心箫。刹那间,空中,那支穿心箫和白箫的白玉|洞箫一般,箫管中暗藏细刃,锋利无比,出露着血的锋芒,直逼夏秋。
“夏秋。”小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夏秋慌张之中拨弄片玉,可是勾弄出的利刃被穿心箫破除了,夏秋无策了。“小叔叔。”莲清害怕,那只小手拉不住白箫的衣角。夏秋被那个白衣人推了开,而他,就这么生生受了一剑,稍微动一下,刻骨铭心的痛感蔓延到了全身。
“白……箫……”夏秋失神。
“白箫……”
小小的花之歌站在原处,久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