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得口干舌燥,丁村长吃口茶后继续:“村民提防起来后,村子西头这边好像没啥人再见到狐妖。吴笙是被邻居发现的,他家邻居看他最近气色不太好,好心追问,最后才发现是被狐妖吸了精气。丁沂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
贺同光又问了丁村长一些问题,随后送老人出屋。
看着自己脏掉的衣裳,一脸不自在的郁旷询问贺同光:“贺师兄,你要不要去河里洗澡?”
“可以用净尘术清洗。”
郁旷摆摆手:“可我觉得法术洗不干净,我还是去河里洗吧,你去不去?”
“万一他一个人去被狐妖盯上怎么办?”贺同光心里响起一个声音,随后决定同郁旷一起去河边。但他的心底深处有另一股声音在叫嚣,他强行忽略掉这股的异样的声音,反复游说自己“我只是担心郁旷的安危”。
春季的河水还带着尚未化解的凉意,郁旷碰见河水的一瞬间忍不住打了哆嗦。他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咬牙跳进河里任由冰冷的河水漫过全身,待他在水里活动开来后,才觉得身子暖和起来。
郁旷回身看见还站在岸边的贺同光,以为他也是因为怕冷而迟疑,便伸出胳膊挥舞起来:“贺师兄,只有刚入水的那一会儿会冷,一旦你习惯水温后便不觉得冷了。贺师兄别犹豫了,下来吧!”
夜色里的贺同光表情晦暗不明,他怕的当然不是河水冰冷,但此时怕的究竟是什么,他却不敢细想。
在河里游荡的郁旷身量尚未张开,他周身晃动的河水泛着莹莹月光,每当他抬头换气时,自头顶倾洒而下的河水折射出点点银光。贺同光可以感受到自己因为对方的动作而加速的心跳。
游了片刻后发现贺同光仍伫立在岸旁,郁旷站到了浅水区,一脸不解地询问:“贺师兄,你还不下水吗?”水珠沿着他的肌肤向下流淌,直到没入水中。
贺同光深深呼出一口气,脱掉身上的衣物一头扎进河里,任由冰冷的河水漫过头顶。明明是早春,他却觉得有些燥热。
第16章
翌日,贺同光与郁旷进山寻找狐妖。
常言道狡兔三窟。绛村的这只狡狐怕是有三十窟,作为一只活了至少几十年的老狐狸,它的洞窟遍布后山的每一个角落。郁旷本身打算凭借狐妖的妖气找它,如今却犯了难。漫山遍野都是这只臭狐狸的妖气,这怎么找呀?
日暮时分,精疲力竭的白衣少年一把提起红狐狸的尾巴:“我可算找到你了!”
谁知这红狐狸却“嘤嘤嘤”哭作一团:“不要杀我,不要拿我当围脖,我的毛特别丑!呜呜呜,不要杀我!”
咦?郁旷满心疑惑,这只红狐狸怎么和想象中妖里妖气的狐妖不一样,也太怂了吧。他三下五除二拿绳子捆住狐妖,用剑尖指着它:“我问你答,不许撒谎,不然就扒了你的皮当围脖,听到没有。”
红狐狸点头如捣蒜。
“你为何吸食人族精气?”
“我没有啊,我怎么敢?”
“那丁逢、丁沂、吴笙的精气是被谁吸走的?”
“啊?他们是谁啊?”
“好你个狐妖,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气急败坏的郁旷施展一个火系法术,将手指尖的火球对准红狐狸的尾巴。
红狐狸一脸崩溃,眼泪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掉:“呜呜呜,我真的没有骗人啊。我从来没有吸食过人族精气!我阿爹阿娘说了,吸了人就会被修士杀了做成围脖,我绝对不敢伤害人族。我只敢偷他们一点点吃的,就一点点。”
红狐狸尾巴上的毛已经被郁旷指尖的火焰烧焦了一部分,毛发的焦糊味充斥整个山洞,但红狐狸始终坚持自己绝未吸食过绛村村民的精气。
红狐狸宛如杀猪般的惨叫在山洞中回荡,吵得人头皮发麻。“你闭嘴吧,不要哭了!”郁旷呵斥红狐狸,转头一脸为难地望着身旁的贺同光,“贺师兄,我觉得这只狐妖好像没有撒谎。”
贺同光点头:“我们带狐妖去那几户受害者家里对质。”
两人一狐最先到达位于村西的丁逢家。
此刻已经入夜,绛村的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看门的大黑狗打着哈欠,栅栏里的母鸡全都回笼,整个绛村笼罩在一片静谧夜色里。
受害人之一的丁逢和媳妇刘英娘躺在床上说话。
三十出头的青壮男人一脸埋怨:“要不是你成天在三郎面前瞎讲,他一个三岁娃娃怎么会知道什么狐狸精,现在还传的全村都知道。”
刘英娘一听这话,火气瞬间被勾起来,她一把掀了被子坐起身子,冲着丁逢大吼:“你还敢怨我?你自己不要脸去偷人,还不允许我骂那个贱人一句狐狸精吗?你还护着她,说!你是不是又去见她了?”
丁逢一脸讨饶的姿态,假意扇起了自己耳光:“媳妇儿,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都赖我,咱不提狐狸精三字儿行吗,再让三郎听见,他要再瞎学你的话,最后不知道又传成什么呢。”
“哼!”刘英娘冷哼一声,背过身睡觉。
门外的贺同光和郁旷一言难尽,红狐狸笑得露出了大门牙:“两位仙长,我没骗人吧。他家男人是被那种狐狸精吸了,跟我可没关系。”
郁旷瞪它一眼。
红狐狸立刻收敛起得意的笑容,耷拉着眉眼低垂着尾巴,一脸无辜的模样。
随后他们去了绛村东头的丁沂家,但丁沂并未在家。此刻他家中只有七十岁的爷爷,老人家精神不济,早已进入了梦乡。
由于暂时找不到丁沂的踪迹,两人便决定去吴笙家。
出人意料的是,在自己家里不见踪影的丁沂居然出现在吴笙的房里,准确地说,丁沂此刻正在吴笙的床上,两人抱一成团滚在被子里。
丁沂突然笑了出声:“吴哥,村里可都在传你被狐狸精吸了魂。”
吴笙平日里独来独往,并不知道村里盛传的被吸食者不止自己还有身下之人,但他也不甚在意:“我被你勾了魂。”
丁沂脸红,凑上去亲吴笙的脸,吴笙抱着他的后脑,深深吻了下去。
窗外目瞪口呆的郁旷甚至连手里的红狐狸掉到地上都没发现,贺同光拍他肩膀,示意他走人。远离吴家已有五丈,郁旷还是一副没回魂的样子,他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吴笙睡房的方向。
贺同光看着呆掉的少年,不禁有些奇怪:“上次不是在听语楼见过吗?怎么还这么稀奇。”
郁旷羞红了脸:“我在听语楼里只听到了声音,这次却是亲眼瞧见两个男人……,这不一样。”
“听语楼”三字勾起了他那晚不可言说的梦境,刹那间郁旷的脖子脸颊耳朵一片通红,好在夜色浓重,不必担心被发现。
求生欲极强的红狐狸拿头乖巧地蹭郁旷的衣角:“仙长,既然现在查清了真相,你就放过我吧。我平日里除了偷点吃的,绝对没有干过其他坏事。”
洁癖被红狐狸这么一蹭,整个人如遭雷劈,郁旷跳出半丈之外:“我们回头会对村长说你已经被驱除了。你自己也要注意,以后不要再被绛村里的凡人发现踪迹。”
红狐狸大喜,给两人作揖后迅速消失在山野里。翻山越岭,他回到了自己的洞窟,蹲在洞窟外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在这里他可以俯瞰整个绛村。
红狐狸记得在他小的时候,他和弟弟都还不会爬树,阿娘叼着他,阿爹叼着阿弟,他们一家四口就站在这个位置。阿爹站在最左侧,阿娘站在最右侧,他和阿弟站在中间。他们一起看着绛村的村民在群星闪烁的天空下点起一盏又一盏烛灯,而后山脚下的整座村庄都在微微发光。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会燃放鞭炮,即使在山中也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村民的欢声笑语。村里的富户还会从县城买回烟花,五光十色的花火在空中绽放,他们一家狐在绚烂的夜空下学着凡人的样子庆贺新春。
阿弟喜欢绛村的烟花,比起噼里啪啦有些吓狐的大鞭炮,五颜六色的烟花被引燃后在空中炸出炫目的光彩更得他心。每当绛村有人燃放烟花时,站在树梢的阿弟便会开心地摇起火红色的大尾巴。
阿娘喜欢绛村里新生的婴孩,总说看着那些孩子就会想到到他们兄弟俩小的时候,阿娘总会感叹,你们小时候恨不得绑在我身上,我离开一步就要哭呢。红狐狸和阿弟都觉得阿娘在夸张,我们两个是男子汉诶,怎么可能抱着娘亲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