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遒劲的大字书写在白绢上,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喃喃的念起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坐在了衙前。
“公平!公平!公平!”
怒吼声几乎掀翻屋顶,尹府尹这时候倒淡定了下来,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他来到堂上一敲惊堂木,大声道:“此事兹关重大,须得择日再审,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任推官忙推了推他,小声道:“都放了。”
尹府尹一愣,心里一咯噔,忙改口道:“大家都没有什么损伤,都各回各家,记住以后不得再犯。退堂!”
任推官听到他这生硬的转换,简直不忍猝看,闷闷的别开了头。
闲汉们与士子们又齐齐往外挤,待挤到了外面,本就看不顺眼的双方立刻又吵闹了起来。
“你挤什么挤?你还真拿自己当读书老爷看了?我呸!”闲汉指着一个长衫士子大骂。
“我不与你这等没学问的人计较,粗俗!”长衫士子见闲汉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害怕,只敢讨些口头上的便宜。
“就你这样的,也配看不起老子,你找打么?”闲汉瞪眼,提起斗大的拳头冲他扬了扬。
一群人无声无息聚拢了过来,加入了吵闹中。
“都还没有当上官呢,要是当上官那还了得,还不得要我们的命?”有人大声叫道,出手推搡了士子一把。
有人立刻毫不示弱的推了回来,你推我搡好不热闹,衙门前又开始了混战。
衙役们头大如斗,忙冲上来拉架,一双手悄无声息从衙役腰间抽出刀,疾如闪电的刺向长衫士子的胸口。
“唔。”长衫士子神色痛苦的闷哼出声,随着刀的抽出,鲜血喷洒出来,溅了面前士子一头一脸。
砰的一下,长衫士子倒在了地上。
“啊!”满脸鲜血的士子大叫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尹府尹目睹衙前突生的变故,闭了闭眼睛,印堂发黑,双腿发软趔趄了几步差点倒下。
任推官在他身撑了他一把,急急的吩咐道:“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快!”
更多的衙役们冲了出去,抽出刀对着慌乱四下逃散的人大喝道:“都给我站住,敢跑者休怪刀下无情!”
有那胆小的士子,只顾蒙头往外窜,衙役心下有气,手下自是不留情,扬起刀背劈头盖脸的砍到了他背上,士子痛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有那热心的百姓也帮着捉那些逃散的士子们,不大一会,衙役在他们的帮助下,将士子与闹事的闲汉们又全部抓了起来。
这时,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在郑相的带领下,都赶到了府衙。
郑相背着手,看了眼地上的鲜血与倒下的士子,对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尹府尹说道:“圣上着大理寺与刑部共审此案,你且将卷宗移交给他们。”
尹府尹松了口气,忙点头应下了。
郑相又对一旁的姜大儒说道:“姜先生,你且领着你的学生们回去,要相信圣上,相信朝廷自会给读书人们一个交代,不会让有识之士埋没于众。”
姜大儒对着郑相叉手施礼,恭敬的道:“相爷乃是我等读书人之楷模,我相信圣上,相信朝廷,也相信相爷。只是,此事无关于我,而是关乎许多因此而遭受不公的读书人。今天我且领他们回去,盼着朝廷能早日解决此事,还读书人一个公道。”
郑相神色复杂的看着正义凛然的姜大儒,终是对他微微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耐心看各方争斗的小天使们,也恳请路过的小天使们点个收藏,谢谢大家。
第51章 险境
萧晚之在书房内, 凝神看着书桌上自己整理的各种消息,不时提笔将想到的各种可能添加上去。
“秦嬷嬷,让福伯将这个送给崔昉。”她放下笔, 将纸张折好放进信封里, 对一旁安静候着的秦嬷嬷吩咐道。
秦嬷嬷上前接过信封出去了, 萧晚之又看着大周舆图, 盯着江南道那一块看了许久,直看到福伯办好差回来复命, 才忙走过去问道:“一切都妥当了?”
“崔大郎君办事牢靠,收到您的消息后,当着我的面下了无数道令下去。”福伯想起自己看到的,佩服的说道。
萧晚之眉头却拧得紧紧的,接下来的情形并不乐观。
“今天对方那一刀, 生生将必输的局面扭了回去,我们千万不能粗心大意, 再也出不起任何的差错。”
福伯也觉得后怕,想到衙门前的变故,还心有余悸。
萧晚之见福伯紧张的神色,不禁笑了笑。
“你也无需过多的担心害怕, 我们将想到的都做好, 其余的,听天命吧。”她眨眨眼,微笑道:“我相信,上天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福伯见萧晚之还能轻松说笑, 自己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
第二天早朝时, 果然有蒋御史出列,他先是参揍尹府尹尸位素餐, 在府衙门口出了如此大的纰漏,造成无辜士子惨死。
接着就揭去官帽,披散着头发,当场痛哭失声。
“圣上,臣亦是来自江南道,臣家贫,靠家乡同仁接济才能进学堂念书考学,没有江南道的同仁出手相助,臣亦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江南道自古乃书香之地,学问气息浓厚,人心更善,臣一直为是江南道人为荣。可如今,臣乃至臣的家乡之人,还有站在这个朝堂之上的江南道同仁,都被质疑,被污蔑。这让江南道的读书人该如何自处?让那些为官的江南道人如何面对自己制下的民众?
圣上啊,刀都磨得明晃晃的,砍向了江南道的读书人,这是要有心屠尽江南道的读书人么?砍断江南道的文脉么?
臣痛心疾首,臣无法报答江南道的培育之恩,唯有以这条命相搏,求圣上还江南道读书人一个公道!”
蒋御史话音甫落,就一个疾冲,撞在了大堂上的柱子上。
朝堂上的官员都还没有回过神,便看到蒋御史的额头撞出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往外冒,他身子也沿着柱子缓缓的滑倒在了地上。
“快传太医!”郑相走上前,看了蒋御史一眼,又看了看地上迅速晕开的大滩鲜血,这治好,怕也废了。
他看了一旁一脸悲戚的严相,心底冷哼,好你个严徽宁!
太医院徐院正亲自奔来,把脉扎针撒药粉包扎伤口,忙活了好一会,才总算堪堪止住了血,蒋御史却脸色蜡黄,一直昏迷不醒。
“圣上,蒋御史伤得过重,能不能醒过来,臣还不敢断定。”徐院正压住心里的惊慌,如实禀报道。
圣上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看着朝堂上的混乱不堪,点点头道:“知道了,带下去吧。”
禁军相助着徐院正将蒋御史抬了下去,青金地面上与柱子上的鲜血仍在,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朝堂上喧嚣扰攘起来,无数的官员出列揭去官帽大声疾呼。
“请圣上还江南道读书人一个公道!”
圣上看着朝堂之上一大半出列要求公道的官员,强压住喉头返上来的腥甜之气,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道:“以郑相为首,其他四位相爷为辅,督促刑部与大理寺严查此事。”
严相忙站出来躬身道:“圣上,臣是此次春闱的主考,亦是出自江南道,臣为了公道,应当避嫌,有其他几位相爷办此案就足矣。”
“准。”圣上盯着他挥挥手说道:“退朝!”
…………………………。
萧晚之进殿,恭敬的曲膝施礼。
圣上斜靠在软塌上,紧紧盯着她,半晌没有叫起。
“你不怕死吗?”他语气淡淡的问道。
“壮志未酬,还不敢死。”
萧晚之低着头,回答的声音沉稳有力。
“哼。”好一阵,圣上冷哼出声:“起来吧。”
萧晚之站起来,抬眼看去,圣上脸色灰败,比上次冬至朝会见到时苍老了许多。
“你胆子太大了。这些朝臣,岂容你玩弄于鼓掌之上?”圣上冷声道。
“圣上明鉴,我从不敢自持聪明行事,我只是按照本心行事。”萧晚之恳切的看着他:“王爷去了江南道,九死一生。我在京城,亦不能独善其身。”
“你与崔家小子,将这京城搅了个天翻地覆,好你一个不能独善其身!”圣上喘了口粗气:“黄口小儿,只会大放厥词。你想火中取粟,也要有本事避开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