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走到无妄身边,见他既不回话,也不动身,连脸上的神情都僵硬如石,叶辰盯着无妄看了一眼,立马猜到他是被人施法定了身,连忙抬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
无妄身上的定身法被解开之后,刚要开口,却感觉全身上下一阵酸软,随后整个人朝地上跌了下去。
叶辰看着跌倒在地的无妄,又不见秋昭在屋内,于是忙向无妄问道:“阿昭哥哥在哪?”
无妄猛地缓了一口气,慌忙回道:“大人他……他把我关在屋内,自己走了。”
叶辰猛地惊了一下,心下一沉,随后又看见桌上放着一张信纸,连忙上前拿起信纸看了一眼,才看了两三行,叶辰的脸色便已经阴冷到了极点,还未看完后面的文字便捏着信纸转身奔出了屋门。
无妄跌跌撞撞地从屋内追出来时,叶辰早已不知去向。
叶辰一奔出崇山便在玄都内四下寻找着秋昭的身影,叶辰一边寻找秋昭,脑海中一边回荡着秋昭写在诀别信的那几句话,那是秋昭诀别之言,也是他的绝命书。
“小晨,你我历经艰险才得一安身之所,我此生虽有遗憾,却并未后悔一生所行之事,你我缘起无意却多经困苦,情义虽深却少丝毫运气,我若强留在世恐惊招惊世之祸,唯有去命以保山河无虞,世间之大非双足可丈量,我意决然离去还望君莫寻找,唯愿你能抛弃悲苦尽享余生……”
叶辰找遍整个玄都都没有发现秋昭的踪影,直觉告诉他秋昭一定已经离开了玄都,尽管他能确定这一点,心里也只有一片迷茫,在这茫茫天地间,要找一个决意寻死的人何其困难。
叶辰站在漓江江面,看着百里漓江倾泻奔流,银色的月光照在江面,映着他孤寂漆黑的身影,孤零零的叶辰迷茫又无奈,纵然他已心急如焚,却也无法超前迈出一步。
叶辰站在江面又恼又悔,恼自己将秋昭交给他人照看,恨自己没有及时带他去找琅琊仙君。
叶辰紧握着双拳,听见身后的玄都城内不断传来嬉戏哄闹的声音,他心里却越加伤感。
叶辰转身看着灯火通明的玄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瞬间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随后起身从江面跳到了城墙上,看着灯火辉煌的玄都,突然抬手从城内召出了一群夜蝶。
夜蝶在玄都上方聚集,从城内引来了无数目光,叶辰站在城墙上,试图引导那些夜蝶为己所用,但他已经失去了魔君内丹,虽然知道召唤夜蝶之法,却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随意驱使它们。
叶辰的元气还未完全恢复,要想强行驱动那些夜蝶,他必须倾尽所有法力才有可能做到,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夜蝶最终还是被叶辰驱动了,叶辰靠在围墙边,看着四散而飞离开玄都的夜蝶,终于欣慰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叶辰在玄都城上方等了一整夜,这一夜,没有一只夜蝶传消息回来,直到天将明时,他才终于看见一只夜蝶从北方飞了过来。
那只夜蝶飞到叶辰身边,在叶辰头顶盘旋了一阵,随后又往北方飞了过去。
叶辰往夜蝶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立马动身跟了过去。
叶辰跟着那只夜蝶来到无尽之海上方,顶着朔风走到崖边,随后便看见那只夜蝶不停地在崖外的乌云上盘旋,盘旋了几圈后,那只夜蝶便快速往下钻进了乌云里。
叶辰站在崖边往崖下看了一眼,心里又惊又惧,崖下的无尽之海是这世间真正没有回头路的绝境,秋昭若真的进了无尽之海,那必定凶多吉少,就算自己能下去找到他,恐怕两人皆是有去无回。
即使知道会一去不返,叶辰还是没有片刻犹豫便纵身跳了下去。
穿过浓云,叶辰便坠进了一片漆黑之中,随后快速朝深渊深处坠了下去,中途叶辰也听见了琴声,只是还未来得及细听,他就坠到了深渊之下,那琴音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叶辰往下坠了许久,只觉四周越来越幽暗,身下也越来越寒冷,丝丝层层的寒气渗入体内并非法力能挡,叶辰忍耐着寒气,一边又记挂着秋昭的安危,不知过了多久,叶辰整个人突然坠进了一片冰冷的水中。
叶辰在水下扑了一下想要浮出水面,却发现水底深处传来了一阵极强的引力,好像有无数只手正在拽他,叶辰在水下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摆脱了那股引力冲出了水面。
水面上方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叶辰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摸索着在水中游走,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无尽之海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要想在浩无边际且漆黑无光的无尽之海找到秋昭胜过大海捞针。
再说秋昭,他从崖上落下时,还未掉入海内便在中途昏迷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恢复意识的瞬间,秋昭便感觉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刺骨的寒冷,仿佛血液骨肉都被冻僵了一般。
秋昭浮在水面缓缓飘流着,全身上下只有脑海里的意识还在活动着,他睁眼看着上空,除了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好在他的修为还算深厚,运着法力在周身流动了几圈之后,他身上的寒气便退了几分,四肢上也渐渐有了些知觉,于是,他便缓缓将身体挪动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秋昭的四肢终于完全恢复了知觉,他挣扎着从水里爬了起来,但水下的寒气却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侵入他的体内,更让秋昭担心的是,那一股寒气之中还掺杂着另一股力量,秋昭能够感觉出它们正顺着寒气在自己体内游走,而且感觉出它们是一种似灵非灵,既生又死的东西。
秋昭早就听说过无尽之海里有无数邪灵在游荡着,它们都是掉进无尽之海的生灵魂魄所化,在这极寒极暗之地飘荡多年,早已与海水融为一体,虽不是生灵却有灵性,虽有灵性却无实体,只能依托着海水生存,听说,每当有生灵掉入无尽之海时,那些邪灵便会一拥而上,将他们的躯体和体内的元气侵蚀一空,最后将他们同化成和自己一样的邪灵。
比起无尽之海内的黑暗和寒冷,被邪灵侵蚀才是人们最惧怕的,因为一旦化成邪灵,便要生生世世留在无尽之海,尝尽困苦与寒冷,永生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这种处境,比凌迟削骨、魂飞魄散还要痛苦万倍。
秋昭知道那些正在自己体内游走的就是无尽之海里的邪灵,其实在跳下来之前他就已经设想过自己变成邪灵之后的样子了,只不过,真正要面对邪灵侵蚀肉身魂魄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生出了一丝恐惧,只不过那一丝恐惧在满心的不舍和悲伤面前根本无足轻重,他的脑海里充斥着无数回忆,仿佛是临死前对这一生的回顾。
秋昭在海水里缓慢地趟走着,他看不见前方有什么,也没有目的,只是在海水里迷茫地走着,等待着海水里的邪灵将自己侵蚀解体。
那水里的邪灵果然不同凡响,纵使秋昭有深厚的法力护身,于那些邪灵来说却如纸似纱,不消一刻,秋昭的骨血经脉便完全被邪灵给占据了,但让秋昭感到惊讶的是,那些邪灵虽在他体内游走聚集,却并没有侵蚀他体内的元气,上下游走了几圈,最后都汇聚到了秋昭的丹田内。
秋昭漂在水面,突然感觉丹田内被挤得满满当当,他自身的修为、魔君内丹的魔气、入体汇聚的邪灵,三股力量在秋昭体内相互纠缠冲撞,很快便杂糅成了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似有喷薄而出的趋势。
秋昭丹田内的三股力量,属他自身的修为最低,不多时便被其它两股力量吞噬殆尽,余下其它两股力量又继续纠缠冲撞了起来。
秋昭被体内的力量拉扯得难受至极,在水面挣扎扑腾了好一阵,连脑海里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秋昭已然失去了意识,但他体内的那两股力量却没有停止争斗,无尽之海极少有外物进入,那些邪灵也极少能碰上像秋昭这样法力深厚之人,再加上魔君内丹世间罕见,那些邪灵就算遇上了魔气的抵抗也绝不愿就此放弃这块肥肉,因此越聚越多,竟在秋昭身体四周形成了一个漩涡,不停地撕扯着秋昭的躯体和魔君内丹。
那半颗魔君内丹在秋昭体内栖息了多年,以往都被封印着,但因最近没了锁仙石压制,魔君内丹便日渐融进了秋昭体内,如今已然将秋昭视作寄主,怎肯让那些邪灵将秋昭的躯体侵蚀,因此邪灵越多护着秋昭的魔气便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