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漓公子有些话要说,你就在此等候,我很快就下来了!”
秋昭说着踏步上了台阶,涣海听他话意如此明了,便知他想与叶辰独处,因此未再强求,只目送着他与叶辰缓缓朝峰顶走了上去。
接穹峰虽比观星台矮一点,但上峰顶之路却比观星台难行百倍,秋昭身体虚弱,还未到山峰半腰便有些吃力,重重地喘息了起来。
叶辰知道他有些力不从心了,立马上前扶住了他。
二人沿着石阶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登上峰顶,接穹峰的峰顶原是一块平地,如今却被绿植覆盖,秋昭与叶辰踩在厚如毛毯的青草上,朝山峰边沿走了过去。
走到崖边,秋昭才停下脚步,随后抬起头便天空看了过去。
天空之上明月皎洁,月光虽亮堂夺目,星光亦丝毫没有被月光掩盖,那漫天的星星点点,点缀着眼前整片苍穹。
秋昭看着星空,这一刻,看着浩瀚的星空,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你在天界的日子不久,一定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吧?”
秋昭面相苍穹,突然开口向身旁的叶辰问了一句。
叶辰看着漫天繁星,清爽的夜风迎面拂来,使他感觉既奇妙又惬意,只是,他心中疑惑,不明白为何秋昭突然要带他来此处。
“这就是你想带我来的地方吗?”叶辰突然问道。
秋昭点了点头,回道:“没错,记得三百年前在小庙里,你曾对我说过,想看一看天上的星星是什么样子的,可惜我当时身受重伤,没能满足你的愿望,那是我欠你的最后一个承诺。”
叶辰听了猛地震了一下,回头看着秋昭,眼神既动容又惊诧,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秋昭微微笑了笑,说道:“我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我都会放在心上,很可惜的是,我没能帮你救回亲人,那些年,你一定很怨恨我吧?”
秋昭的语气渐渐转为了失落,叶辰听了,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他心里的愧疚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对不起!”叶辰低声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你当年并非不想帮我,而是无法帮我,是我太自以为是,从来没有为你想过,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应该怨恨你食言,而是该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亲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错,是我不敢承认自己无能而已,所以把责任都推给了你!”
秋昭看着叶辰愧疚的模样心中一阵沉痛,立马对叶辰说道:“你没有错,一开始就是我把你卷进了灾祸里,你知道吗,其实在去崇山之前,阿昀就告诉我崇山君会遇辰而活,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你,那一日,我将内丹引入自己体内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以为改变了天道,现在想想实在可笑,阿昀说的没错,天道是改变不了的,我只是让应该发生的事推迟了几百年而已,该是你的魔君内丹,照样会是你的。”
“可是你救了我!”叶辰抹去了眼角的眼泪说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崇山君占据了身体,早就不存在于这世间了,如果天道说的是我会让崇山君复活,那么现在他并没有复活,所以,你的确是改变了天道,至少改变了我的天道!”
秋昭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可我也让你痛苦了几百年,我打破了你的幸福生活,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叶辰听了又道:“我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你,我只是……只是后悔没有早一点知道真相,我本来有机会报答你的,是我自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如果一百年前,我就知道了真相……”
叶辰突然失了声,心里又愧疚又后悔。
一百年前,正是叶辰在漓江任职漓江水神满一百年之期,按照水司条例,凡间水神每十年要呈一次奏报给天界的天河水官,每百年要上天界亲自向天河水官禀报各自辖区内的变化。
漓江因为位置特殊,以往都没有水神镇守,直到两百年前司神府将叶辰派去漓江,由于叶辰是千百年来第一个漓江水神,因此天河水官通知下界各水神上天界时便把他给遗忘了,直到汇报结束,各地水神离开天界,当时的司水君才发现漓江水神没有汇报情况,于是又着人去漓江将叶辰召了上来。
彼时的叶辰正期盼着能上天界,他在琅琊山苦修百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神上天界,他要亲自找到秋昭,问他为何当年不履行承诺救他的亲人,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成神之后,天界竟然将他安排去了漓江,做了下界的一个小小水神。
天界等级森严,凡间的散仙和各地护神没有传召是不能上天界的,因此叶辰又在漓江等了一百年,终于,等了这一次上天界的机会。
叶辰跟着司神府的传召神官上了天界,先进天河水府汇报漓江过去一百年来的变化,汇报结束之后,司水君便让人将他送出了府。
但叶辰却并不想轻易离开,反而向送他出门的神官打听起了武昭君府殿的位置。
巧的是,武昭殿就在天河水府边上,那神官也不知叶辰为何要打听,也未细问,随手一指,向叶辰回道:“那便是了!不过,如今已经改为司神府了!”
叶辰听了心下一惊,连忙又问:“那为武昭君呢?还在殿内吗?”
那神官点了点头,回道:“在,只是如今已经是司神大人了!”
那位神官将叶辰送出府门之后便无暇在管他,转身进了府,叶辰在天河水府外站了一会儿,目光却放在了旁边的司神府上,随后,叶辰便大着胆子朝司神府走了过去。
叶辰穿过两府之间的树林,走到院墙边时,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嘻笑交谈之声,于是便驻足仔细听了听。
那一日,司神府中公务皆已完结,秋昭和居悦涣海三人便坐在院中的树下乘凉取乐,秋昭靠着树根坐着,居悦和涣海在石桌边玩挑竹签的把戏,两人一时玩的忘我,竟为胜负之事争执了起来。
居悦拽着涣海来到秋昭面前,要秋昭评理。
“殿下,涣海允诺,若是我赢了他,便替我洒扫大殿修剪花枝一个月,如今他输了,又不认账了!”
秋昭听了忙问道:“涣海,你真允诺了他?”
涣海听了连忙争辩道:“殿下,我的确允诺了他此事,可他实在是个无赖,明明是我先赢了他,他却说三局两胜才为赢,而后我又赢了一局,他又说五局三胜才为赢,如今他虽赢了我,却也不是光明正大,我自然不肯承认先时允诺之事!”
秋昭听了笑着向他们问道:“那你们开始之前可有规定是几局几胜为赢?”
涣海听了忙摇头道:“没有!”
秋昭立马笑道:“既然没有约定,那居悦也不算耍赖,你既答应了他,就不能食言,你若不想认输,亦可以定七局四胜,不过,如此下去何时是尽头?”
涣海听了有些无奈地扔下了手中的竹签,对居悦说道:“算了,我实在没功夫跟你一直耗下去!一个月的杂活,我替你做了!”
居悦听了喜不自胜,立即又到秋昭面前说道:“多谢殿下秉公执法,我就说殿下最看重信守承诺之人,你敢答应我,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妥协!”
居悦在秋昭身旁的树根上坐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殿下这些年可在凡间应承了不少事,上回有个道士一心成神,只可惜他既无仙根亦无仙缘,只是做了一件好事,殿下便答应他让他下辈子做个有仙根之人,殿下不过随口一应,却把我和涣海累的半死,涣海为了那人往地府跑了三次,要我说那人只不过是个凡人而已,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凡人要死要活,要成神要成魔,哪里是我们能管的,至渺人道,凡人的生死祸福,咱们也管不过来,所以殿下,以后你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要做,也让涣海一个人去做,我可不想为了一个凡人累死累活!”
秋昭知道居悦偶尔喜欢抱怨,但心中并无恶意,自己若有什么要求,他都会一一应允,因此便顺着他的意思回道:“知道了,既然管不过来,那我下回就不管凡人的事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如何?”
这一句本是玩笑之言,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院墙外的叶辰听见秋昭那熟悉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早已失落到了极点,随后便极度气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