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她耳畔呼唤她的名字，但混沌以更为强大的力量削弱了她的感官。
好困啊，顾梓时觉得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沉溺在黑暗里，仿佛是溺水的行人，无法呼吸。
抉择太过残忍，她忧心忡忡，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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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人迹罕至的荒芜里，顾梓时远远听见了一声呼唤。
那声音太过温柔，让她无端想起了咿呀学语时的母亲。
时空错乱地让顾梓时越发头疼，她便只想睁开眼睛看一个究竟。
言出必行，她奋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以趴坐的姿势，攀附在白色的病床边。
床上躺着的，是她的母亲。
她没有睡着，微睁着眼睛。
是回去了吗？
顾梓时不确定地想着，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幻觉。
她犹豫地太久，迟迟没有选择，最后硬生生将自己逼得无路可选。
顾梓时挣扎着爬起来，她望见自己的手臂没有伤口，但是很奇怪。
周遭都是实体的，只她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虚浮，不清晰。
顾梓时心里一惊，喊了一声母亲，病床上的女人仿佛置若罔闻。
“我是怎么了？”顾梓时花容失色。
无人回应她，只有病床前头悬空的电视机，放着新闻片头曲应和她。
母亲瞳孔突然放大，新闻女主播面无表情地播送着今日的新闻。
顾梓时抬眼看屏幕上的小字，蓦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照片，她说的是自己的事。
“因在机场被刺，知名爱情小说家顾梓时被送入我市第一医院ICU救治，由于伤势过重引发多种并发症，最终不治身亡......”
她...死了？
顾梓时不敢置信，她转头去看母亲，发现母亲已经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顾梓时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看见母亲因为她伤心流泪，顾梓时觉得这比让自己死了还要难过。
不对，她已经死了。
人生未免过于残忍，她还没有看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她才刚开始有喜欢的人。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顾梓时跌坐到了地上，然后——
实在神奇，她一个已经故去了的魂魄，竟然能够在地面上造出一声闷响。
灵魂也有重量？
顾梓时疑惑抬头，母亲竟然在看她。
“妈？”顾梓时试探性开口。
“阿时？”母亲似乎也懵了，从电视上看到了她的噩耗，一转眼女儿竟然又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顾梓时觉得好奇，她伸出双臂，发现自己的身体轮廓已经比方才更加模糊了。
这是什么情况？
顾梓时暂时将母亲放在一边，以近乎飘的速度来到了病房门口。
护工阿姨出门去吃饭的时候没有锁门，顾梓时得以顺利飘到走廊。
不远处小护士推着坐轮椅的患者向她走来，顾梓时故意站在她们的中间，挡住她们的去路。
但是小护士和轮椅上的老奶奶都没有注意到她。
她们就这走了出去。
正常人是看不见她的，顾梓时心下一惊。
她跌跌撞撞地飘了回去，因为无法控制低速飞行的力度，她不时会碰到墙壁和床沿。
母亲似乎看懂了她在做什么，面上带着笑意：“我恐怕，也要不行了吧。”
“妈。”顾梓时哽咽，心里酸涩不忍。
“没什么，生老病死。”母亲让她上前去，“我病了之后总担心你一个人怎么办，你会不会因为你父亲的缘故不敢喜欢上什么人，但是现在想来，似乎是多虑。”
母亲拉过顾梓时的手，“这段时间，你就只是在ICU呆着吗？是不是很难受？我这样没有办法去照顾你，你怨不怨我？”
顾梓时摇摇头，本想编个谎说她已经没有知觉了。但等她抬头望见母亲清澈的眸子时，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世界。
那些再也见不到的好的、坏的人和事。
一股倾诉欲望浓烈地在她胸口翻滚，她缓缓开口，一面又觉得自己十分荒唐，觉得母亲会不信她。
但她还是说了，这仿佛是一个仪式，是告别和解脱。
但是顾梓时显然低估了母亲的接受力度，她能接受看见死去的女儿，也能接受一切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故事。
等她说到那个没有兑现的承诺时，母亲拍了拍她的手。
顾梓时停了下来，等母亲发话。
母亲说；“你喜欢他了，是不是？”
顾梓时愣了一秒，茫然地点头，又突然摇了摇头。
母亲叹口气：“我原本担心你因为我和你父亲的事情而不敢去喜欢什么人。但我现在发现，你不是不敢喜欢，你是不愿意相信你能喜欢什么人是不是？”
“但是......”顾梓时颓唐，转念又道：“但是他又太霸道，太自以为是，死脑筋，可能还有点大男子主义......”
“你也不完美，他也不完美，但是他已经主动在为你改变了是不是？”母亲低头看她，母亲低头问她：“那如果你有机会的话，你想不想去兑现这个承诺呢？”
顾梓时垂目，这个问题确实很好，只可惜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
“但是......”
顾梓时没有来得及说完，许久不见的系统突然又启动了，这回它不是个不可描述的物体了，他幻化成了人形。
系统走到两个人的面前，问顾梓时：“你想要回到那个世界吗？”
顾梓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看懂了她的想法:“不要担心我，没有病痛折磨我已经很幸福了，你要是过得好我才是真的满足。”
顾梓时问系统，“如果我回去的话，我母亲要怎么办呢？”
系统点头：“她会毫无痛苦地离去，如果你们有缘，下一世还有机会相遇。”系统看了一眼顾梓时，“但是，如果你想要去那个世界的话，你还有三分钟可以用来考虑了。”
顾梓时心乱如麻，母亲替她做了选择。她狠心闭上了眼睛，监测仪器发出尖锐的鸣叫声，然后快速地从一条条波浪变成了一条直线。
归零，亦是起点。
——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虽然有些嘶哑。
这一次，顾梓时感受到了疼痛，疼痛是真实活着的证明。
虽然受伤的是顾梓时，但是脸色更差的是陆庭轩。
出事以后，所有人都在依靠他，但他也不过只是虚长顾梓时三岁的青年人而已。
他猛然站立时有些重心不稳，踉跄一步，顾梓时伸手扶他，却被他反手握住。
“我很怕，”陆庭轩凝望着顾梓时的双眸，“你要是就这样不醒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顾梓时几度欲开口，均以失败告终。
陆庭轩替她捋顺了头发，轻声引导她，“还难不难受了？”
顾梓时本想摇摇头说自己没什么，但是想着想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陆庭轩看得心疼不已。
“怎么了？”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顾梓时可以听得见他略微紊乱的呼吸声。
兴许是被她吓的。
门口的医生护士涌了进来，跟随他们进来的还有顾父、顾母和顾念时。
这三个人沉着脸进来，丝毫没有顾梓时死里逃生醒过来的快感。
医生们窸窸窣窣检查了一会之后，很满意顾梓时的恢复速度，嘱托几句就离开了。
顾母看了一眼陆庭轩，视线回到了顾梓时的身上，似乎想要和她单独谈一谈。
陆庭轩握住顾梓时的手轻轻攥紧，倏然放手，柔声告诉她自己就在门口陪着她。
等陆庭轩带上了病房的门，顾母这才说道：“阿时，你还不和他了断么？这次你差点平白丧了性命。”
“妈，如果不是陆庭轩冲进着了火的仓库，你以为阿时还能活着么”顾念时似乎有一肚子怨气。
“你嚷嚷什么？你也是，你和方鹿鸣不可以。”顾父出声。
顾梓时听得头疼，喑哑着声音让他们安静。
但是他们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到。
顾梓时气得砸了手边的花瓶，玻璃碎在地面上，也碎在门外那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