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凝霜早有预备,此时便是她予以反击的时候了。
计议已定,是日清早,凝霜便跌跌撞撞扑进兰藻堂里,哭诉有人盗窃她的首饰。
张老太太正和萧夫人商议花朝节要不要买几百盆牡丹回来装点庭院,冷不防瞧见这出,当即皱起了眉——这个孙媳妇向来乖巧懂事,举止得体,怎么今日却这样冒冒失失的?
一旁的张二夫人虽隐隐感到不对,却也没往心里去:她压根还没动手呢,傅凝霜如何能知道?纵使发觉端倪,傅凝霜一个晚辈,也不能贸贸然去搜长辈的屋子,这是以下犯上。
好在傅凝霜似乎不是冲着她而来,只哭哭啼啼的道:“咱家里的人向来手脚干净,断不会出现鼠窃狗偷之辈,依媳妇之见,必定是外头来的人!”
老太太和萧夫人对视一眼,关切问道:“你是说……宫里赏下的那两个?”
凝霜掩面垂头,“祖母和母亲若不信,只管将春莺秋雁叫来查问。”
张二夫人蓦地坐直身子,脊柱上冷汗津津冒出,她忽然明白傅凝霜想要做什么了——好一招投石问路!
第52章 一箭三雕
不管傅凝霜今日是否冲她而来, 张二夫人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避开, ——退一万步讲, 纵使傅凝霜真想攀扯到她身上,她也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思及此处,张二夫人笑盈盈的起身, “老祖宗, 媳妇想起庄子里刚命人送来这一季的进项, 得先回去点一点, 就不陪您说话了。”
正要起身, 冷不防徐慧琴从外头进来,脆生生的道:“娘,我刚在前厅接待了吴管事, 喏, 单子就在这儿,您瞧瞧。”
张二夫人暗骂一句死丫头,平时怎不见她这般贤惠?偏赶着今儿来献殷勤!
徐慧琴这么一拦, 张二夫人的路就得堵死了,只好仍旧回到原座上,假装聚精会神看那些单据。
凝霜则与徐慧琴悄悄对了个眼色, 见徐慧琴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凝霜心中这才落定。
萧夫人瞧在眼里,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曾多想。倒是老太太不露声色地看了张氏一眼,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春莺秋雁来得很快, 想是因为老太太传唤,不敢不来——在萧家度过的这些日子到底让她们有了些许长进,不复初来乍到时的那副骄横模样。
就连脸面都带了些粗糙,不比原先精致——再如花似玉的女子,成天操劳些粗活,也会失与保养、面皮发皱的。
秋雁施了礼,率领春莺跪下,方怯生生的抬头问道:“不知老太太找我们姊妹有何事?”
来之前还有些窃喜,想着莫非老太太与萧夫人不睦,二人打起擂台,想安排她俩去伺候二少爷——再不济,三少爷也行啊,其实都可以。
及至见了这兰藻堂中乌泱泱一大拨人,秋雁方觉得不妙来,纳个妾哪用得着这样声势浩大的,三代人都在,请祖宗也不必这么费事呢!倒像是抓贼。
误打误撞还叫她猜着了,可不就是抓贼?老太太冷冰冰的道:“你主子丢了几样东西,怀疑是你们偷拿了,所以过来问问。”
对着几个奴仆,她当然犯不着客气,哪怕曾经是宫里来的。
秋雁立刻叫起屈来,“奴婢冤枉!”
这个真没有,她就算想偷,也得能进去屋里再说呀!平日里防她俩跟防贼似的,这会子倒寻来垫背,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甘珠恶狠狠地将一个空箱笼摔在二人跟前,“不是你们偷拿,小姐梳妆箱里的那套首饰怎么都不见了?难不成是鬼偷了去?”
秋雁瞧见她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自禁的后退一步,连分辩都忘了——这世子夫人看着文文静静的,身边的人怎么倒跟母老虎一般,吓死个人!
春莺的胆量就比秋雁大些,或者说无知者无畏,她反而迎难而上,大声朝着凝霜道:“少夫人,您这样栽赃陷害,莫非是怕我俩得了世子爷宠幸,威胁到您的地位么?”
擒贼先擒王,她当然知道今日之事是谁主使的,说不得还有几分得意——能这样被人费心提防,可见自己的美貌到了何种程度。
众人倒被春莺惊着了,颇有些不忍直视的意味:她一个奴仆口口声声威胁少夫人,真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蠢货,才会去偷少夫人天天穿戴的首饰吧,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众人原以为宫里来的不会这样无脑,至此反而信了三分。
凝霜亦懒得与其口角,只朝甘珠使了个眼色,甘珠便大声道:“是与不是,搜一搜便知道了,你敢让我搜么?”
春莺梗着脖子,“请便!”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可怕的?她就不信真能搜出点什么。
秋雁本来想阻拦,无奈春莺答得太快,只好将后半截话咽回去,心中暗暗叫苦,她是没拿少夫人的东西,可却有些别的呀!
只好自认倒霉了。好在,那些东西都是张二夫人赏的,只说是张二夫人抬举就是了。秋雁悄悄向对侧望了一眼,但见张氏目光微垂,紧攥着拳头,衣袖却在轻轻抖动——她慌什么?
秋雁此时才模糊想起,这张二夫人无利不起早,如此厚待她们姊妹,应该是要她俩帮着做什么事,但,是什么呢?
跑去抄检下人房的仆妇很快回来,将一个描金箱笼倾倒在地,里头金的、银的,珍珠宝石、黄白之物散落一地,虽然不是成套的首饰,可瞧去却也价值不菲。
步贵妃会这样慷慨大方么,弃之不用的人,还赏以金银财宝,何况那些东西看着也不似宫中之物精巧。众人脸上俱露出狐疑。
萧夫人拾起一对红宝石耳坠端详片刻,咦道:“弟妹,这不是你出阁那日,母亲亲自赏你的么?”
张二夫人脸色难堪到极致,心念电转,立刻呵斥道:“好啊,这两个贱人不光拿你主子的东西,还偷到二房来了,来人,即刻用索子缚上,交去给人牙子发卖,咱们府里容不下这种货色!”
春莺秋雁都被搞蒙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跟讲好的不一样啊?
二人正要开口,张二夫人生怕她俩供出自己来,急急起身,便要亲自动手执行宣判。
凝霜笑吟吟的挡在她身前,“婶娘,急什么,这些或许还不止,何不去您房里也搜一搜,看看还缺了点什么。”
张二夫人憋红了脸,“她二人岂会如此大胆?光这些就够终身享用不尽的了,想来不会再多。”
凝霜嫣然道,“那可未必,婶娘房里的好东西,据我所知还多着呢。”
她美目流盼,张二夫人心中有鬼,一时倒不敢与其对视。
萧夫人约略瞧出大概,插话道:“霜霜说的很是,弟妹,你还是着人清点一番,免得有何贻误。”
于是不由分说,就让自己身边的仆妇连同甘珠等人一同去往二房院里,务必要给张二夫人一个“交代”。
张氏微微瞬目,情知自己今日怕是过不去那一关,更为可气的是,她压根什么都还没做呢!简直有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感。
张二夫人恶狠狠瞪了凝霜一眼,凝霜则回报她一个善意的微笑,叫张二夫人愈发憋的吐血。
不多时,仆妇诸人便已回来,道是没什么异常。“不过,”那仆妇犹豫着道,“奴婢们却搜出了些别的。”
张二夫人先是松口气,及至见几个人高马大的悍妇提着一袋东西上来,她不禁瞪大了眼。
甘珠冷冰冰的道:“二夫人,您搜集这么多五行草做什么呢?”
此言一出,就连萧夫人脸色都有些不对,这五行草是乡间寻常菜蔬,她们这种大户人家却是不常吃的,张二夫人特意费心搜罗来,怕是并非为端上餐桌,而是看重它对孕妇破淤除肿的功效,当真其心可诛。
张二夫人不愧急智过人,哪怕到了这个这关口,她还是不肯服输,“我最近长了些痈肿疮毒,听闻民间有这个偏方,才托人买来,难道有何不对?”
“疥疮用得了这许多么?再说,不光止这个,还有别的。”凝霜冷笑着从里头摸出一袋红花来,“这个莫非也是为治病?婶娘您总不会还有闭经之症吧?”
在场的仆妇多是成了家的,闻言扑哧笑出声来,心道这位二少夫人有时也促狭得很。
张二夫人感知到周遭幸灾乐祸的目光,只觉羞愤欲死,但更叫她惊骇的是那袋红花是如何混进去的,傅凝霜纵想栽赃陷害,可大房二房来往并不密切,她又如何不着痕迹在其中做手脚的?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