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泪装欢(17)

作者:晏晏几道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赵三爷倒是极宠我,吃的,穿的,用的送了许多。他将我安置在他名下的一家公寓中,并未带回赵家。等安置好,我才与晼晚取得联系,我将我得到的那些新鲜玩意,都送了些与她,并不是假意与她分享,而是真心待她,以往,她得了好东西也是要分一半给我的。

生活平静,我也同三爷时常出入些高档场所。不料,一日,一位打扮颇为华丽的妇人找上门来,她不由分说地上前扯我头发,还辱骂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赵三爷已娶妻,我以为自己将来是要站在他身边,被人称一声赵太太,如今却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至此,我倒是明了,那些穿着西装的公子投来的视线是何意味了。

晚上,三爷来了公寓,我将白日里的一幕,同他说了。他羞愧不已,三爷同我说,他与赵太太本就是毫无感情基础的,只因当年两家联姻,他们成了牺牲品。我表示理解,愿意没有名分,跟在他的身边。虽心中犯着恶心,到底未在面上表露半分。他对我更好了,想要尽力弥补。我并未同他提分手,此时,我还需要借着他的力量,寻找弟弟妹妹的下落。我趁着这个机会,同他说了年幼时的遭遇,他心疼极了,答应替我找找弟弟妹妹的下落。

这些事情,我从未同晼晚提起。我是极要面子的,也害怕让她知道了,她要担心。

赵太太又来闹了几回,我身上的淤青也变得多了。后来,事情闹大了,赵家老头子觉得丢人,将赵太太禁足于家中。

第二年开春,我怀孕了。也因此,得了名分,正式进了赵家大门。三爷的父亲也因为这个孩子,对我多了几分客气。赵三爷的原配,也不敢再对我动手动脚。

届时,三爷那儿也有了弟妹的消息。十多年前,中正街上的金家夫妇,曾收养了一男一女,年纪,时间都像极了我那分散多年的弟妹。只是后来,金家人搬了家,不知去向了。我虽难过,但是好歹也有了消息。

约莫是春末,赵太太同三爷和离,我一跃成了赵太太。外面纷纷议论,说是因为我逼走了她。于是,赵太太心灰意冷至极,主动和离的真相被埋没了。说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输在了痴情上。

我难免又想到了晼晚,她将苏先生的事情,三三两两带过,我却气愤不已。与他一片真心,到头来却换来了谎言欺骗,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从不怪男人在外朝三暮四,而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在姑娘家身上。

恰逢南京动乱,赵家触了霉头,大祸临头。三爷连夜将我送出了南京,处处替我打算,他将大半的财产都留给我,同我保证,会去上海找我。此刻,我决定原谅他了,他到底是真心爱我的,尽管当初隐瞒了一些事情。

我去了上海,三爷让他的同学接我,最后在租界中安顿下来。连日奔波,又怀了身子,呕吐不止,什么也吃不下,直到第三日,才有好转。我写了信与晼晚,将情况告诉了她,可并未收到回信。恐怕,信在炮火声中,化作了灰烬。我又接连去了几封,想着好歹也有一封幸存下来的。或许是她的回信,在路上出了意外,也说不定。

七月初,三爷终于守了诺言,来了租界。他瘦了大半,原来穿着刚好的衣裳,如今松松垮垮的,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见我时,还是如往常一样,笑了笑。后来,我才发觉,他的身上多处受伤。我坚强了这么久,终于在一刻,情绪彻底失控。

八月廿四,我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三爷给他取名为若晨。三爷身体越来越差,抱若晨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我知道,他是想让孩子记住他呢。腊月初八,三爷走了。那日的雨很大,三爷的好友替我将他火化,我咬紧嘴唇,未掉过一滴泪。却在晚上,若晨被雷声吓哭时,也跟着一同哭了起来。

我终于在1950年夏末,回了周庄。不知道晼晚回了苏州没有。

宿雨堂翻新了一遍,我进了堂中,竟全是些不认识的新面孔。

好在,我最后见着了张海生。

岁月洗礼,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周庄街上,走进这异常熟悉,却从不敢进的宿雨堂。

“张老板?”

“您认识我。”

“我是江小姐的朋友。”

“张老板,江小姐回苏州了吗?我曾经给她写信,却未收到回信。”

“晼晚她,”张老板叹了口气,眼眶又忍不住地湿润了,“晼晚不在了,内乱之时,她同那些人拼了性命,再未出来。”

他的鬓角已经白了,我的一头黑发,也有了银丝,只有晼晚,一直年轻着……

我在宿雨堂中坐了许久,听完了一首曲儿,却并未听进去。这出白蛇,变了味,不复当年。

我又去了晼晚的家,那儿已重新修了间房子,以此纪念她。我在街角买了一束白山茶,放在门前。

第二日,我就重新回了上海。

若晨如今在报社里上班,弟妹还是没消息。我没能完成母亲的交代。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阿爹阿娘,梦到了晼晚在船上弹着琵琶,唱着曲儿,梦到了三爷,一直在枕边……

第11章 些子破

我也曾怨天尤人,恨不得一死了之。可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都死于非命,独留我一人,想来,我是有使命的。

我远渡重洋,弃了自己最喜欢的文,选择学习经商。我这一生,辜负了两个姑娘。一个是年少懵懂,惊艳了一生的恋人江小姐,一个是柴米油盐,细水长流的结发妻言秋。

关于江小姐,是年少时去周庄采风,偶然在街角的绿豆冰摊上见到的。后来我跟着她,见她在糖葫芦的摊前,踌躇了许久。想来,已没有多余的钱再吃一串糖葫芦了吧。那老板显然是认识她的,取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她却没接,道了谢,转身跑开了,甚为可爱。

我掏了钱,买下糖葫芦,追着她跑了上去,将手中那串诱人的糖葫芦递给她。她抬头看着我,最后接过了糖葫芦。她的吃相斯文的很,似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用糖葫芦贿赂她,让她带着我游周庄,后来,我与她仍有联系,就此,我陷入这世间最为甜蜜的爱情中。

后来,家道中落,无奈,背井离乡,我写下一封信,将那只早就买来却迟迟未送出去的白玉镯一同寄了去。我告诉她,让她别再等我了。

再回苏州时,我去见了阿林,却不敢去周庄。存着最后一点私心,既然未听到她亲口说分手,那就当做还在国外,无法相见,一个永远未曾分开的美梦。

阿林将那封信交给了我,她说:再重逢,踏尽周庄春,看花开花落,飞鸟归林,日月浮沉。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妾心不移,等君归。

我收拾好东西,第二日就去了周庄。

我又见到了她,如今,她更漂亮了。那是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我很想抱抱她,却没敢。

晼晚同我闹了别扭,她怪我这么久没给她个信,她怪我,让她等了七年。我开心,七年来,从未如此开心过。我想着哄她,一天哄不好,那就一年,一年哄不好,那就一辈子。上天还是没能狠心拆散我们的,我与她和好了,我们重新将七年前的七日相处,移到了七年后,自此重新开始。

我要同言秋离婚,这对她或许残忍了些,但是与其拖着她,不如早些还她自由。我的晼晚,定不能做妾的。还未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晼晚同我提了分手。她知道了阮言秋的事,是我害她成了插足者,她说,死生不见,于是第二日就回了苏州,乖乖听她的话,再未找过她,试着不去爱她。

再见,是年末,江先生大寿,我携言秋祝寿。她正站在江家两位公子旁边,我是惊讶的,之前从未将她与苏州江家联系起来。不过想想,她的气度,作风,她的知书达理,又怎么可能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家。

不曾想,那一见竟是天人永隔。后来江家被灭门,她逃了出去。即使答应了她,死生不见,我也决定去找她,结果到周庄时,找到的只是一堆灰烬。

之后,我大病了一场。上海的报社披露了这一恶行,人民起义讨伐,我将大半的收入,捐给了江子铭,希望能打赢这场恶战。

我不能再爱江小姐了,为了对另一位姑娘负责。也是因为我不配再爱她。她成了战争中的英雄,而我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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