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太太这回没有向着儿子，冷哼一声，歪过身子。
“娘，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您就别气了，对身体不好。”贾代信臊眉耷眼。
老太太嘴巴张开，正要说什么，就听她的大孙子嗷了一声，扑到她怀里。
“奶，婶子再也不会喜欢我了，是不是？”贾敦又是害怕又是伤心，在老太太怀里大声嚎哭。他是个调皮捣蛋的，谁提到他都直摇头，只他婶子把他当好孩子。一想到以后婶子再也不温柔的和他说话了，贾敦的心就空荡荡的。
“作孽哟！作孽哟！苦了我的大孙……”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孙子，怎么能不疼，有时候她都在想为啥不是小儿媳生的大孙子。
一旁有凑热闹的黑红脸膛的汉子趁机将事情始末和贾代信说了个清清楚楚。
“嗐，你看这事闹的，最难过的还是娃儿呀！”黑红脸膛摇头晃脑，“瞧敦小子伤心的，看得我的心都疼了。”
贾代信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扒到地上踩了又踩，捏着拳头翻身就要回家教训自己婆娘去。
“哎呀，信大哥快气疯了，不会打出人命吧！”黑红脸膛的话让围观众人一头黑线，就没见过比他更会拱火的了。
老太太一听，着急了，颤巍巍起身便要去追，还没迈出脚步，就见贾代儒的小厮一号来了。
贾代信自然也被一号给拦了下来。
“三老爷让我通知你，明儿个下午去家学开家长会，父母都要去，最好爷爷奶奶也一道。”一号抬着下巴，“要是不去也行，三老爷说了，家学不缺学生，爱来不来。”
贾代信顿时紧张起来。
“明天我们一家子一定早早就到。”
家学教自家孩子读书不说，还免去了笔墨饭钱，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贾代信当然不会让自己儿子失学。
“行，那说定了，我们三老爷说了，要教你们养孩子呢。三爷说养孩子是门学问，得考试，过了才让你们养，不然，不然，就没收你家娃子。”一号得意洋洋。
黑红脸膛砸吧砸吧嘴，“三老爷教人养孩子？那不是扯淡吗？他自家孩子都养得死光了。”
一号对他怒目而视，会不会说话，就算他一时得意说错了话也不能直接往三老爷伤口上怼啊！没看老爷夫人从来都不在三老爷面前说死去的小主人，就怕他又被刺激得一睡不起。
倪大成是宁荣街上的外来户，不靠宁荣府里谋生一号的瞪视对他没多大作用，“没收的娃儿难道三老爷自己养？”
“倪大成，不会说话就闭嘴！”贾代信皱着眉头。
一号扬着下巴，“老太太、老爷和夫人都跟我家三老爷探讨咋当家长呢！”
倪大成哼哼了两声，酸了吧唧地说，“还是姓贾好哇，娃儿出生就能上不要钱的学，还教大人咋带娃儿。”
一号冷哼，“你想来听到无所谓，可你也得先生出来儿子才行呀！”
倪大成的脸膛更加黑红了。
不就是他一连得了三闺女吗？
“我媳妇下一胎肯定是儿子！”倪大成信誓旦旦。
一号斜眼看着他，“我怎么听说一张桌子四条腿，你家那情况还不得生四个闺女才得儿子？”
倪大成气哼哼，“反正我早晚都能生出儿子。”
“一定能！”似乎之前的话还不足以表现出他的决心，又补充了一句。
“呵呵。”一号冷笑，围观的人可不似一号收敛，哈哈笑起来，甚至还有人指着倪大成说等他的红鸡蛋。
“你们……你们……”倪大成涨红了脸，却没有走，而是挨挨擦擦到了一号身边，“那个上学我一个外姓人没份，开会总能蹭一蹭吧！好歹在宁荣街住了那么长时间。”
一号：……
围观的人恍然大悟，纷纷说道，“是啊，我们姓贾，也能去参加家长会吧！”
“我孩子过几年就到入学的年龄，提早参加家长会应该没什么？”
更有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我笨，得多参加几次，不然到时学不会考不过要收走我家娃娃怎么办？我爹最喜欢他大孙子了，要是因为我考不过娃娃被收走，他肯定会打死我的！”
一号讷讷，“我回去问问三老爷。”
贾代儒挑眉听一号的复述，“想来的尽管来，以后每月30日下午为家长会日。”
转眼，开家长会的时间到了，宁荣街的不少人家老少出动前往家学。贾张氏青着眼圈，不情不愿跟在丈夫身后，低声嘀咕，“没见过管得恁宽的先生，还要管人咋当娘……”
贾代信回头怒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就你最该反省，好好的儿子差点被你带歪了，多亏他二婶不计较。”
一想到儿子因害怕他二婶再也不喜欢哭成了泪人，贾代信如何不心疼。
自家孩子多招人疼，都是他娘拖后腿，不然他儿子绝对是宁荣街最讨人喜欢的崽儿。
贾代信对自家儿子的人格魅力有着超乎一般的自信。
贾张氏辩驳，“明明就是她想抢咱们儿子，怎么都怪我……好，好，你们是一家子。”
见贾代信又扬起巴掌，贾张氏止住了话。
“再让我听见这种话就休了你。”贾代信认真地说。
贾张氏傻了眼，想坐地上哭闹，贾代信捕捉到她的活动，快速说道，“不怕被休尽管闹！”
贾张氏半张着嘴，缓了会儿神，垂头丧气跟在贾代信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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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场家长会让贾氏一族的老少爷们涨了见识，带个娃还有那么多的说法，真真让人大开眼界，然而一想到下个月他们也要被考试就笑不出来了。成年人尤其不喜欢考试，万一考不好岂不是丢人丢到自家娃儿面前了。
“咱们都是女人，都不个认字呀！”被史氏在另一屋教导的妇女叽叽喳喳。
“安静。”史氏不用说话，大丫头鸳鸯就能让这些妇人安静下来。
“不会写字就口试。”史氏说，“三次不过者叫你们婆婆来解释。”
史氏的话吓住了妇人们，讷讷称是。
家长们忧心忡忡离开。
倪大成一直磨蹭到最后，人都走完了，才小心翼翼到零号身边，“刚才先生好像说生男生女是男人决定的？”
对方一凑近，一股浓郁的酒臭味和烟味扑鼻而来。
“对，抽烟、喝酒、体弱都会造成精气弱，先生不是说得挺明白？”零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理解错误，捂着鼻子直翻白眼，“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难怪人称酔金刚。”
要是以前，旁人说他能喝，倪大成只有高兴地份儿，那是夸他能喝，可今天他恨不得锤自己两拳。
他没生出儿子，愧对列祖列宗啊！
“戒，从今天起戒酒戒烟！”倪大成下定决心，他不但要自己戒酒戒烟，以后谁吸旱烟被他闻到了他的拳头可不是吃干饭的。
零号上下打量了倪大成一眼，“看不出你倒是挺有志气的，先恭喜你早得贵子。”
倪大成颇为憨厚地挠挠头，“得亏今天开家长会，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为啥生不出儿子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零号随口应付，见没人了，锁门离开。
倪大成则变了个人似的，戒烟戒酒，甚至连辛辣食物都忌口了，先生不是说这些都能造成精弱，弱可不就生儿子吗？只要能生儿子，让他吃一辈子素都行！
倪大成的决心让宁荣街的人看足了热闹，直到一年后，他真的得了个儿子。
宁荣街的人傻了眼，酔金刚居然没凑齐四条腿就生了个儿子，原来他们先生还管生男生女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一个月平稳过去，小学子们肚子里至少都认得一两千字，当然，会写的还很有限。加减法和乘法也能用的很溜，现在已经开始学习除法，学生家长简直不能再满意了。别的不说，再学上一段时间出去当个账房绰绰有余。
据说，过段时间先生还要教拼音，提说只要学会拼音天下就没有不认得的字了，就是没有先生了也能自己靠着一本字典自学。
所有人惊叹之余，有些不太相信，要真有那种拼音读书也不会成为高成本的投入了。然而，明知不太可能，他们仍不免为自家孩子有如此良师得意，连贾代善听说虽然不信仍拍着三弟的肩膀鼓励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