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斐不是爱追究之人,于是点点头:“你下次不要说这种话。”
但是顾北堂还是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还一手托着他一手拍拍他的背:“你看看,这可没你站脚的地方。”
楚依斐这才发现顾北堂是离地几寸漂浮着的,顺着他的话,环顾了下四周,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地下洞穴,相对于上方地下室的精心开凿,这个地下洞穴完全没用心,通道就在他们头顶上方一人高距离,而他们脚下是发着光的金絮石。
洞穴因为这些金絮石并不显得黑暗,金光闪闪之间楚依斐感觉哪里怪怪的。
在他看清矿石从哪里长出来的时候,禁不住干呕了一声。
那些金絮石下是鲜血淋漓的腐肉,矿石长得太过密集导致一开始楚依斐没有发现这个洞穴下铺了层死人。
这些金絮石灿烂地生长在尸体上,但是洞穴里并没有什么血腥味,甚至连一丝怨气都没有,所以一开始他们才下意识认为这通道并没有什么问题。
金絮石顶破了死人的皮肉,把人当做寄身所,有些尸体已经支离破碎,残缺的肢体惨白着干瘪的皮肤无力躺在地上。
在地面上,金絮镇还是热热闹闹,亭台楼阁,万年雪山的孤寂都败给了晨时汤锅的热气,一盏盏绚烂的琉璃灯在夜晚尽情歌舞。
而在这地下,在金絮石金色的光芒下还潜藏着污脏。
楚依斐脸色都凝重了几分,捂着口鼻示意顾北堂放他下来。
顾北堂乖乖放人下来,却见对方捂着口鼻的手十分用力,连脸周围的软肉都被他自己掐得死白。这里虽然视觉效果的确不好,但是没有什么血腥腐臭味。
顾北堂担心地扶了一下他:“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更强烈的干呕声。
作者有话要说:
顾北堂:你……是怀了我的孩子吗?
第10章 金絮镇(六)
楚依斐状态明显不好,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苍白,皱着眉,连身体都在微微打颤。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兽呜咽的声音。
顾北堂发了慌,想去查看一下他到底怎么了,但是楚依斐明显戒备不少,连退了好几步躲开他伸出的手。
楚依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沁出。
顾北堂惊异疑不定地看着楚依斐伸出红色的小舌舔去皙白手指上的红血珠,因为颜色对比太过鲜明刺得他眼睛都在发痛。
顾北堂忙上前制止他:“我们先上去。”
但是楚依斐不肯,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搀扶,还貌似很生气于他说离开这里的话。
楚依斐的脸色竟因为刚刚吃下去的血而有所回转,也不再戒备,但是顾北堂见他看上去还想再咬自己一口,忙把他两只手都锁住。
“小斐。”顾北堂摇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叫醒,但是楚依斐只是略带迷茫地盯着自己两只被牢牢握住的手。
他咬破的那个手指还在沁着血,顾北堂感觉手心微微有些黏腻。
顾北堂心里有些隐约的害怕,因为怕楚依斐有所顾忌,他一直忍着没问他身体里半魔血统的问题。
他们的师父何秋一手立了怀朽阁,收的弟子大多是半魔血统,半魔血统是在五百年前神魔两立对峙之际最尴尬的一个群体,怀朽阁在当时是他们唯一的庇护所。
但是楚依斐是特别的一个,因为他的父亲是被修仙界联通神界合力剿灭的上古魔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甚至不惜想用自己孩子的生命再卷土重来一次。
顾北堂一直被蒙在鼓里,虽然他也看见过小师弟因为魔气侵扰失态,但他从未想过他父亲是如此穷凶极恶之辈,因为他的小师弟一直都像个小太阳,待人温和,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像兑了蜜。他的师父独自一人瞒过所有人想保下这个孩子。
顾北堂是被何秋第一个在外捡来的孩子,自然而然成为了怀朽阁大师兄。师父说他是天然仙君,无父无母,天生地养,是天地间清气所生。
所以他总不能切身体会怀朽阁弟子当时的苦楚,当他恍然醒悟之时,他的小师弟和师父都死了。
没办法,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这种状况,顾北堂只能循着以往的记忆哄他。
“你想要什么,你和师哥上去,师哥就给你好不好?”顾北堂尽量放慢语速确保楚依斐能听进去几个字。
楚依斐明显对这句话有点反应了,有点愣怔地抬起头:“我想吃……”
他本来失焦茫然的的眼神对着地上隐藏在金絮石下的尸体居然冒出渴求的精光。
顾北堂不可遏制地联想出去。
顾北堂忙伸手不管不顾地再次抱起他,顺势用手遮住了他眼睛,哄骗着说:“给你吃啊,给你吃。”
楚依斐明显被骗了,听信了他的话,还伸出小舌舔了一下嘴唇。
顾北堂第一次觉得当大猪蹄子是那么的得心应手,二话不说几个翻飞就钻入了通道。
楚依斐初期发现自己被骗还呜呜呜了几声表示自己内心的控诉,但是随着离出口越来越近他的神智也越来越清醒,许是明白自己刚刚想干什么,顾北堂听见他又控制不住地强烈地干呕了一声。
顾北堂怕再出意外,干脆就抱着他一口气出了地下室,楚依斐摇摇晃晃地站在仓库的地面上时,心虚地不敢看顾北堂的眼睛。
但是顾北堂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深究,看楚依斐的神色他就可以猜到并不是那个洞穴的问题,而是他自身身体的原因。
“没事了,我们先去和洛公子会合。”顾北堂安慰似地摸了一下他的头,也不提洞穴里发生的事。
楚依斐现在就像只鹌鹑,只会乖乖点头。
他们出了地下室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没有太阳常年阴雪的天黑得异常快,等他们到达工作坊找到洛归远的时候,洛归远已经无聊地上手雕冰灯了。
“我的王母娘娘,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忘记还有我这个人了。”洛小叭叭不找人说话就憋的慌,现在整个人就是一只咕咕咕的老母鸡:“看看,我把王六家的来客登记册都要翻完了。”
他哗啦啦地翻着那本册子:“我还真发现了点东西,那几个被扒了人皮的人,都和王六有过交情,是常客。”
楚依斐和洛归远说了在地下室的所见所闻,听得洛归远瞪圆了他的眼睛:“那…那些死人都是哪里来的啊?”
顾北堂:“很蹊跷,这些消失的人都没有引起官府的注意。”
洛归远再次嘶地倒抽了一口气:“该不会,这些死人在其他人眼里还活着啊,这该不会是个死人镇吧。”
楚依斐再次成功被洛归远的脑洞弄得起了全身鸡皮疙瘩。
戏精洛归远还强装凝重问:“你们……还活着吗?”
楚依斐无情答到:“死了,早死了。”
洛归远吐了下舌头:“这些事都是王六干的吗?他就一个凡人而已,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不怎么可能,肯定背后有人在帮他。”楚依斐皱眉:“但是,他又为什么被人扒皮而死。”
如果楚依斐猜得不错,那么前面死的人十有八九是他的同伙,但是既然因为什么原因他干出拿人养矿石的事情,那么引导他干此事的东西一定给他提供了某种好处和保护,可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个团伙就被扒皮了。
他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那座神像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北堂看天色晚了,于是提议先去客栈。
楚依斐在路上还是很担心:“如果晚上那邪物出来害人怎么办?”
而且现在又多了一方在暗的势力,让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顾北堂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罗盘:“八方盘,这个镇子如果出了什么事在这盘上就可以发现,你不必忧心。”
他们随便就近找了家客栈,定了相邻的三间房,他们今天都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本已经打算就这样上楼休息,突然听到一桌人在谈论王六家的事。
那桌人一共四个,里头一个老头对王六家的事唏嘘不已,不住叹息道:“可惜,可惜。”
一个高高胖胖满脸横肉的人对此表示了不屑:“王六自从几年前念叨那什么狗屁娘娘,就神气得个二五八万,现在你们看看,呵呵,这个娘娘有来救他吗?”
洛归远异常机灵地插了一嘴,几人你来我往几句,那胖子就乐呵呵叫了壶酒邀请他们一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