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洛归远听他要走,都急的跳脚。
洛归远也和楚依斐结交五年了,十分舍不得他,对着顾北堂更是没有好脸色。
楚依斐拉过洛归远轻声说:“等你下山了就可以来找我了呀。”
但是洛归远撇撇嘴,不依:“我下山了,师尊怎么办呀。”
楚依斐看了一眼站在洞口的尚更阑。
银发在朔风里飘摇,楚依斐觉着他就像守着这雪山千万年的孤寂一样,单薄地踽踽独行。
“你……好好待你师尊。”楚依斐无法对他们的关系横加一脚,乱指点江山,只能稍微提点下洛归远。
不过看着洛归远心上还惦念着自己的师尊,楚依斐稍稍放下心来。
或许对于尚更阑来说,洛归远就像他红尘万丈的一点支撑,不管洛归远如何,是洛归远就好。
楚依斐也想熟悉熟悉这地方,五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地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的西府还是贫瘠荒凉的地方,只有寥寥几所人家。
毕竟怀朽阁在那时还是各仙家的眼中钉,何秋只能挑那么个人迹荒凉的地方建了怀朽阁。
说来怀朽阁算个门派,但是连楚依斐自己都觉着说它是门派确实有几分牵强。
这天底下那个门,这个阁的,哪个不是家大业大的,再不济也是有几个派中长老支撑着不让门派没落了。
怀朽阁别说兴起了,一直都处于没落的境地。
何秋是魔族人,不知为何被废去了大半修为,据他自己说,当年捡到顾北堂的时候,他自己正是最困难的时候。
也不知为什么自己那时候受了天恩,正好碰到天地清气流转,孕育仙胎。
他等了好久,本打算等仙胎成了自己一口吞下,恢复自己的修为。
但是当孩子的啼哭声响彻山谷间的时候,何秋却改变主意了。
他带着顾北堂一路逃到西府,还捡了不少在当时饱受欺凌的半魔,磕磕绊绊地建起了怀朽阁。
楚依斐被送到怀朽阁的时候,门派情况已经好多了,但还是像个破败的庄园,一点都没有修仙门派的样子,何秋还得被迫在外做个穷凶极恶的形象,让别的仙门不要找他们的麻烦。
但是就是在这样下雨都要漏的怀朽阁,楚依斐被师父藏得好好的。
现下看着满街的繁华,倒让人生出恍惚来。
江南繁荣起来,丝竹歌舞就不能少,戏台子前总是聚了一堆人,花旦个顶个的漂亮。
不像之前,楚依斐想听个戏还得跑出几里外,看着露天戏台,演的也都是马马虎虎,哪里有现在行当这样齐全。
“你看,那的茶楼里的春茶最香,据说都是赶新的茶叶。”顾北堂觉着行船了一夜,现下楚依斐也该吃点东西补补元气,便提议上茶楼吃些茶叫些糕点来。
楚依斐同意了,两人便登上了茶楼,挑了一处临窗的位子坐下。
小二忙上来招呼:“两位来些早酒吗?正好的桃花甜酿,喝了也不醉人。”
顾北堂想了想,叫他送上来几瓶,准备带回去喝,又点了些糕点茶水。
不一会,小二就端着茶水上来了。
楚依斐见糕点个个精巧,捏了一个说道:“这还做了花的模样,倒是仔细。”
顾北堂将花篮放下,笑说:“你不是也会做吗?”
楚依斐咬了一口糕点,花朵的清香就弥漫在口腔。
“没有它好吃。”楚依斐难得心情好,嘴边总是缀着些许笑意,比那桃花都动人。
若不是他好奇,探出窗外看了看街上的游人。
顾北堂看着他的脸色迅速变白,手指攀在窗棱上指尖都用力到发白。
顾北堂往窗外一看。
街上的小贩还在卖力的叫卖,一派热闹繁华。
却见一青衣人站在楼下,这位男子眉眼俊朗,却是看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抿着唇不发一言地看着楚依斐。
顾北堂的脸色也沉了沉。
真是说不上的倒霉,居然会那么巧就碰到傅知延。
傅知延是清风门掌门,当年若说谁最与何秋不对付,就一定是这个老古板。
他们俩人的个中曲曲绕绕几天几夜也说不清,反正只知道何秋应该是得罪过这尊大佛,还得罪不轻,让人家记恨了那么久。
清风们戒律森严,作为掌门人的傅知延更是嫉恶如仇,天天拿条条框框束人,弄得自己也是这样一脸别人刨了他祖坟的样子。
他一和何秋碰上,何秋总要倒霉,打又打不过,又因为要求着别人收了顾北堂,不得不低头。
好说歹说,怀朽阁的掌门也是个魔族,根本无法教顾北堂修习。
迫不得已之下,他师父去求了傅知延。
冤家见面,应该是分外眼红,但是何秋拿出块玉佩就嘚嘚瑟瑟地让顾北堂做了清风门的掌门弟子,还是亲传的那种。
问何秋,这人惯会打哈哈,只说当年从傅知延那骗了三个愿望。
正直如傅知延,仇家拿着玉佩到他门下撒野他也答应了。
可惜顾北堂对这个便宜师尊并没有多少感情。
他们师徒的关系一直维系在互相礼貌的距离。
围剿怀朽阁时,这个师尊一点都没顾忌亲传弟子的脸面,清风门派出的人最多,大有把怀朽阁一网打尽的势头。
何秋那块成色极好的玉佩还待在顾北堂乾坤袋里,是象征情投意合的双鱼佩的一边。
或许傅知延身上有另一边双鱼,但这对于已经死去的何秋来说。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北堂抓起裂冰,横在楚依斐身前,将人护着拉了回来,还不忘对楼下曾经的师尊放一个警告的眼神。
若说脸臭,顾北堂与傅知延有的一拼,这一眼让傅知延不由得皱起眉。
楚依斐明显被吓到了,声如蚊呐地说:“他看见我了……”
顾北堂看他眼神里的慌乱,揽了揽他的肩,安慰道:“没事,不要怕。”
楚依斐还是紧张到不行:“他要是说出去了怎么办?”
本来稍微放松一点的心情,就因为这一下搅和了,楚依斐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总要知道的,师兄做好准备了,你好好跟我回去就好。”顾北堂宽慰地说了一句,复再往楼下看,傅知延已经走开了好几步。
他眼疾手快在傅知延身上下了个追踪符。
“他已经走了。”顾北堂轻声劝慰道:“我们先回怀朽阁。”
这么多年,顾北堂作为怀朽阁掌门人并不是毫无建树。
楚依斐堕入无极后,魔族残余乘火打劫了一番,休整了几年后卷土重来,打着楚萧的旗号,声称要上攻仙界。
仙家百门叫苦不迭,接连的战争让他们变得外强中干,空有一副架子,一时之间被打得措手不及,抱头鼠窜。
而怀朽阁在闭山这几年休养生息,居然成了战斗的主力。
顾北堂更是得了个玉面修罗的称号。
不管如何说,怀朽阁算是站起来了,再没人敢小觑这个门派。
半魔的地位也逐渐上升,对着半魔喊打喊杀的年代永远地成为了过去式。
说实话,当年半魔的境遇那么惨,不就是人们把无处发泄的怒气转移到了手无寸铁的半魔身上吗。
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楚依斐惴惴不安,连茶都无心思喝了,被顾北堂牵着下了楼。
顾北堂将桃花酿放入花篮中,对着楚依斐摇了摇:“开心些,我已经通知了他们,回去我们就开接风宴,将这桃花酿都喝了。”
楚依斐牵着师兄的手,竟然也忘了挣开,只是小小声开口:“我是不是应该易个容再出来。”
顾北堂不悦地皱眉:“小斐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易容。”
“我看最该易容的是傅知延,天天都是棺材脸。”
楚依斐没想到顾北堂会这样说傅知延,要在自己师兄嘴里听到一个人的坏话实在太难得,不禁张了张嘴。
不过他还形容得蛮贴切的,对于傅知延,整个怀朽阁的人都与他不对付,可不是看着就是棺材脸,脸黑得吗。
“你就不怕他罚你吗?”楚依斐还记得,那时候他溜到清风门找师兄,不敢进去就待在门派外干等着。
顾北堂非常不高兴他这样一站就是一个下午,对他说:“你怕傅知延那个老古板干什么?”
下一秒老古板就把自己师兄拎回去抄写门训一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