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茯苓一口咬住颜烛手上那个白嫩的鸡蛋,道:“你忙你忙,我没事的时候就在宫里四处转转。”
颜烛拿帕子给他擦嘴,道:“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茯苓笑道,“我天天待在你身边,吃着御膳,睡着龙床,多潇洒啊。”
颜烛也笑了,但心里仍旧不能完全释然。
今后茯苓真的愿意永远待在皇宫,陪他困在这三寸之地么?
两人用完膳,很快便洗漱休息了。
一连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如今尘埃落定,与心上人共枕,忍不住生出缠绵之意。
茯苓想了想,翻身拱到颜烛怀里,凑近去吻他。
颜烛伸手环住茯苓的腰,数日未曾亲近,如今二人气息相缠,颜烛的呼吸几乎一下就被打乱了,他的声音有点哑:“不困么?”
“此时月光正好,正是美景良宵,困什么?” 茯苓抬起头,月光从床帷里透进来,照进他那双柳叶眼里,明明暗暗之中,带了几分旖旎的魅惑。
颜烛不再多话,抱着怀里的人,吻了上去。
天光微亮,颜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在他发间落下温柔一吻,接着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给他盖好被子,接着翻身下床。
温存过后,即使心中万般不舍,颜烛也不得不起身,朝堂上还有诸多事务,他必须得去上朝。
“他还在睡,”颜烛示意等候服侍穿衣的宫人不要出声,轻声道:“吃食一直备着,他醒之前,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宫女低眉垂首应道:“是。”
颜烛穿上明黄色的龙袍,戴上十二旒冕冠,李忠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李忠跪下行礼:“陛下。”
“平身,”颜烛道,“查出泄露遗诏消息的人了么?”
李忠起身,答道:“差出来了,就是先帝身边的赵公公。”
“知道了,直接杖毙吧。”
快到金銮殿,颜烛突然停下来,道:“今后茯苓在宫里不受限制,他想去哪儿干什么都行,有什么想要的都想办法满足,但是——”
颜烛顿了顿,接着道:“没有朕的允许,绝不许他出宫。”
李忠道:“是,微臣明白。”
之前茯苓在丹穴峰失踪的时候,颜烛心里万念俱灰,后来噩梦不断,总梦见茯苓落崖的那一幕,无论他怎么追赶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茯苓落入那万丈深渊,那种无力的绝望,他此生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颜烛恨不得永远把茯苓圈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哪儿,确认他平安无事。
等茯苓醒来,已经日头过半,身旁的床榻都凉了,他撑着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听见床边有陌生的脚步声,一下便清醒了,立即翻身抄起床头的龙牙刀。
泛着寒光的刀刃,吓得端着水盆的宫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公、公子,是陛下让奴婢伺候公子起床……”
“啊,不好意思,”茯苓收了刀,“我自己来就好,你把水盆放下吧。”
宫女赶紧点头,哆哆嗦嗦地放下水盆。
茯苓洗了把脸,感觉腰上一阵酸痛,他一边揉着腰,一边在坐下来,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旁边还有一小碟桂花糕。
茯苓坐在椅子上,刚要动筷子,旁边的宫女犹豫着,还是开口道:“公子,陛下说要来和您一起用膳。”
“哦,好啊。”茯苓点头,正打算用筷子去夹桌上的排骨,那宫女又道:“您……不等陛下来了再动筷子吗?”
茯苓一愣:“啊,我得等他来?”
宫女点头,声音有点发抖:“是,您先动筷子,这……不合规矩。”
茯苓这会儿已经很饿了,但他还是放下筷子,道:“对,我等他来,等他来了一起吃。”
颜烛今早上朝,首先得解决二皇子留下的江南私兵,那日韩斌去了刑场,亲眼目睹了二皇子尸体发黑,心中大为惊骇。
二皇子练邪功、勾结通天教和薛承昱,已是不争的事实。
槐山派就算这些年做了些不光彩的事,也还是留有底线,皇子夺位不算什么,历代都有,但通敌叛国是为天下不齿。
他竟然还害江南毒蝎泛滥,江南是槐山派所在,他拿着槐山派给他的助力,用江南的便利和势力,去害江南?!
韩斌难以置信地看着外甥的罪状,颜蛟发黑的尸体和血液都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多的话一句也没有说,韩斌当日就离了京城,以后一切事槐山派都不会再插手半分。
亲舅舅又如何?利益面前,何谈血亲?
韩斌只觉得心灰意冷。
第81章
茯苓饿着肚子,撑着头,盯着一桌子菜干瞪眼,桌上的菜凉了又换热的,一个时辰之后,颜烛终于匆匆赶了回来。
“怎么不动筷子?”颜烛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摘了头上的发冠,皱眉对旁边的宫女道:“你就看他这样饿着?朕要你们留在这儿干站着的?”
那宫女瑟缩着,跪下来道:“陛下,但这不合规矩……”
颜烛语气严厉道:“朕说了,什么规矩也不许拘着他,朕说的话没有规矩管用?”
那宫女赶紧磕头:“不是,奴婢不敢……”
“你别怪她,是我想等你一起吃饭,”茯苓拉了拉颜烛的袖子,“别气嘛。”
颜烛转头看着茯苓,轻叹了一声:“罢了,你起来吧。”
宫女眼眶泛红,她站起来行了个礼:“是。”
茯苓知道这宫女是三皇子府里出来的,而且是颜烛奶娘的女儿,对颜烛忠心耿耿,所以颜烛才把她放在茯苓身边。
这宫女敢冒死说这些话,也是为颜烛好。
茯苓往颜烛的碗里夹了一个块排骨,道:“你刚继位,现在事情乱七八糟的,朝中二皇子的人还没除尽,等着挑你的错处呢,一点规矩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排骨刚落进颜烛的碗里,那宫女哑着嗓子又道:“公子,给陛下布菜当用公筷。”
“你不说我不说,这谁会知道啊?”茯苓看了宫女一眼,把筷子伸回颜烛碗里,妥协道:“好吧,那我夹回来?”
“别,”颜烛用筷子按住那块排骨,对宫女道:“你下去吧。”
“是。”宫女仍旧红着眼,看了一眼两人交叉在一起的银筷,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颜烛把那排骨夹起来,放进嘴里,这排骨味道很好,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茯苓从前多逍遥恣意,背着一把龙牙大刀,来去自如,如今为了他,甘愿受束缚,连吃个饭都不自在。
茯苓嚼着排骨,察觉到颜烛的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颜烛神情复杂,他放下筷子,心疼地抱住茯苓。
“怎么了?”茯苓拍了拍颜烛的后背,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去蹭他的脸,“你不喜欢这个糖醋排骨的味道吗?”
颜烛不说话。
茯苓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真没事,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结果这饭颜烛没能吃几口,有大臣要面圣,颜烛匆匆扒了两口饭,又走了。
颜烛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递上来奏章,揉了揉眉心,道:“朝廷派大臣驻守西北都护府,但还缺一个制得住柔然十六部的人,此人绝不能对朝廷有二心,众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御书房中的大臣都低着头,一时沉默。
身穿二品官服的丁淮上前一步,道:“微臣认为有个人可以胜任。”
原本的户部尚书是二皇子的人,丁淮因为有战功,得以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颜烛道:“丁爱卿不妨说说看?”
“谷浑宇,谷浑泓死后,谷浑氏在十六部中仍旧影响不小,谷浑宇是这一脉首领唯一的后人,又是纥奚成的外甥,”丁淮道,“而且他还是叶元帅的徒弟,此人我接触过,虽还是个孩童,心性品行都不错,叶元帅与他有师徒之情,还救过他的命,他不会有谋反之心的。”
吏部尚书不赞同道:“但他始终是个胡人,现在不会谋反,焉知以后不会?”
丁淮道:“当然要是胡人,不是胡人柔然十六部会听命于他吗?”
礼部尚书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听从叶元帅,但叶元帅也出自柔然,万一日后……”
丁淮立即道:“张大人慎言!叶元帅此次领兵西北,大败柔然,你我此刻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莫要让忠臣良将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