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窃鸣，连流易城里那死气沉沉的气氛都消退了不少。
琉璃绸带交错着在天空中铺开，上面还隐隐的像是有水波在流动一般，一角坠下各式海晶，在不太强烈的日光下发出绚丽的光。
“诶？公子你看！”
阿流指着一边的小摊。
每年大祭的商贩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因着冬日里养家糊口的需要，许多其他营生的人在不适宜外出的时候就都会选择买点东西以贴补家用。正赶上其他地方来的人多，一些平日里卖不出去的当地的小东西也算有了出路。
顾若安顺着阿流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个鱼贩，面前摆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冰块做的方形池子，里面细长的银鱼欢快的游动着，其中一尾突然身体一弹，从池子里越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最令人惊讶的是，随着鱼尾的轨迹带出来的水花，几乎是立时就在在空中凝成冰晶，当鱼重新落回水面的时候，那些空中的冰晶炸裂开来又消散成细雪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周围围了一些人，脸上是和阿流一样的惊奇。鱼贩靠在一边爱答不理的，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哦，那是北域的特产，银霜鱼，别看看着挺好看的，其实凶着呢，尾巴自带凝霜的能力，而且还会发生小规模的爆炸，即使是在北域，也得是老手才敢捉。”沈驰瞟了一眼解释道。
“不过肉质相当肥美，不管是做鱼生，还是炙烤，鱼肉里自带的清甜，好吃的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么说着，沈驰就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贪吃。”身后低沉的男声响起，沈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虽然这么说着，男人还是上前，和老板交谈起来。
“沈公子，你哥哥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凶啊。”阿流凑到沈驰耳边。
“那你是没见他在战场上的样子，恶鬼似的。”塞提小声的嘀咕。
几人本来打算出门去逛逛大祭的，结果在门口正巧遇见沈思明，虽然已经知道了沈驰和沈思明的关系，塞提还是下意识一颤。
不过这人这次倒是没用自己的气势来压他，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再管他了。
沈思明很快就带着包好的银霜鱼回来，“等回去再吃，外面冷。”躲过沈驰伸过来的手，沈思明一脸的不容反驳。
沈驰遗憾的叹了口气，但是别看她看着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其实心里美滋滋。
吃鱼哪里有那么重要呢。
几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的，等到走到中央宫殿的时候手里都提满了东西。
冰宫与几人上次来的时候不同，那时候还是关着的，如今周围殿门敞开，四周却也围了一圈的看守。
从城市两边延伸过来的琉璃绸带汇聚在宫殿的尖顶上，上面流淌的水蓝色的微光逐渐变得强烈起来。
礼官垂手站在高处，没有理会喧闹的人群，“时有大妖，应天时而生，冰雪相伴，北域诸族，苦大妖久矣，神官顺势而出，封大妖于天极渊底，然怨念愈盛，时有暴动，今以典为祭，以平怒气，祈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周围伴侍尽皆垂首。
“以典为祭。”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庄严的典乐也跟着奏起，端国大祭开始了。
阿流一脸兴奋，连塞提都难得提起点兴致来。
“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跳跳祝祷的舞蹈，人们欢庆一下罢了。”
沈驰不在意的随口说着。
金光划过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随着祭典开始从天边弥漫过来的黑气。
第39章
“你们听说了吗？容国对北林城宣战了！”
北域通向东域的航线上, 一艘大船平稳的行驶着，船上人来人往, 甲板上几名学子凑在一起正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
“容国那个稀奇古怪的国家。”有人不屑的嗤笑出声。
“又是因为什么啊？上次对外宣战理由好像是冒犯了他们的圣女？”
“这次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吧。不要试图去弄清楚容国人的想法, 反正如果是那个国家的话, 就直接看他们做什么就行了。理由一点意义都没有。”
“容国打北林那还是有的看的, 虽然北林城占了兵械之利，但是听说北林城主失踪了有一段时日了？”
……
悄悄地关注着那边的话, 见众人思考的方向果然像她想的那样，沈驰松了一口气。
“大概还有两日就能到达南域境内了。”顾若安走到沈驰身边，随她一起看着远处的风景。
“是啊。”沈驰叹息出声。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了南域, 本来她都以为她是去不成了。
“顾松筠说了什么？”
在两人上船之前，众人终于等到了顾松筠的信, 在安排了阿大和阿流兵分几路假做塞提混淆视听之后, 几人约定在南域汇合。
“兄长只说一切都已知晓。”
见沈驰沉吟着没有说话，顾若安解释道：“兄长这么说，心中定是已经有了成算, 我们只要等待就好。”
“若安你这话……可信度不高啊。”
“我是认真的。”
“你哪次吹起来不认真？”
顾若安眨了下眼睛, 眼里染上笑意。
关于顾若安的这点小小的爱好，沈驰已经见怪不怪了。站在船上回望过去, 那遮天的黑气像是还残留在眼中一样。
沈驰见过那东西, 在有关于沈思甜的幻境里。
本来她也只当端国大祭是个普通的庆典，然而随着祭典的进行，从北方蔓延过来的东西不得不让她重新思考这件事。
端国大祭……与其说是镇压祭祀，倒更像是召唤。
这件事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有可能知道实情的江九衡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能说，得改变既定的未来。
“希望塞提那边一切都顺利。”
顾若安的声音将沈驰从放在北边的思绪上拉了回来。
“塞提应该没问题。”
这是沈驰和顾若安两人一起商量出的计划。
如何解决北林城的困境呢？
那就要让北林城从万众瞩目的位置上退下来，沈驰给出的想法是不破不立。
“要想让关注着这里的人相信这件事是真的，那可不太容易。”
当然会有人怀疑，但沈驰不需要所有人都相信，她只需要他们抓不住把柄。
“我们只要能给出一个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理由就可以了。”
那时候沈驰是这么回答顾若安的。
“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做，我们这边也要准备开始我们的事情了。”
“嗯。”
顾若安沉声应道。
沈驰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兴奋多一点，还是沉重多一点。
.
东域五国相立，算是整片大陆上形势最复杂的一片区域。
说是五国，若要往前细数，其实都是一家人，同出一片皇室血脉。以成国为中心的东域诸国，尽管尚且还没到要打起来的地步，但是相互之间看不顺眼那是常事，口水仗年年打，日日打，没完没了。
“但只是瞧着，倒是不太瞧的出来。”
沈驰两人没有直接到成国都城应图，而是选择先到成国西侧齐柔的都城郁涧。
“齐柔本来没有意外的话应当是李寿的，但是几年前那件事之后，李寿疯了，李染的另一位兄长代替李寿接管了齐柔，那就是如今的齐柔王李景。”
“而李景本来并不是李染暗中想要推上位的那位，只是贵妃在老陛下耳边几句话，李染的算盘就几乎全部落空了。”
在即将抵达东域境内的时候，顾若安跟沈驰提起了这么一件事。
沈驰知道这件事，尽管本身在行军打仗上颇有天分，但李寿本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主和派，本来都要做出点功绩了，可惜，让狗大佬一通操作直接把人给弄疯了。
沈驰甚至比顾若安还要清楚李寿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但是关于齐柔的事情她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件事跟我们的目的有关？”沈驰思索了一下问道。
“嗯。”顾若安点点头。
“也许所有人都不知道，李景和李寿虽然并非同一母族，但是两人感情非常好，在贵妃主掌后宫，太子李染如日中天的时候，那两人在宫内是什么情况是可以预见的。所以李景突然上位这件事，恐怕背后还有些玄机，只是不知道他如何说动了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