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帮你把那个戒指卖掉,而是还给了土耳其富豪,五十万块也是自掏腰包转给你的。我那时候就是想要让你有小把柄抓在我手里——地宫里最红的头牌其实是个小偷,然后,利用你,让你帮我去做一些事……”
苏朗继续抽动鼻子,他觉得自己真他妈十恶不赦,完全配不上这样被谭振紧紧依偎。
谭振则轻轻笑了:“可是你爱上我了呀,一次次地约我……想方设法睡我,还讨好似地让我睡你……呵呵。”
“呵呵,”苏朗勾掉挂在鼻尖上的泪,“找你的这一天,我经历了太多。我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我也知道,我们苏家也没什么好人。可亲耳听到少茂做过的那些事情,我还是很害怕。怕他对你怎么样,怕我从此就成了你仇恨的那种人。”
苏朗说完,紧紧包裹着谭振。
谭振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一阵炽热焦灼从地下喷涌而出,整个地板随之倾斜。康康的那些小车全都不约而同地滚向墙角。
苏朗紧搂着谭振,盯着对面书柜上苏少茂和儿子的合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阿振!”突然,苏朗在炸在耳旁的轰鸣声中对谭振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如果我们活着出去,请你当我的恋人好不好?”
谭振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一个字,他整个人已经应为失血过多在休克的边缘徘徊,却使尽全身的力气捏了一下苏朗的手掌。
“那我就当是你答应我了。”苏朗侧身,搂着火光中的谭振,抬手摩|挲对方眼角的浅褐色泪痣,然后侧头在对方眉骨、额心、鼻梁上依次亲吻。
……
---三个月后---
谭振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指间的温热里。
他紧握着的是一双宽大有力的手。
手掌的小鱼际处有一道伤疤,他在伤疤上摸了一圈又一圈。
沉溺在一片温热里,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的个子还没有餐桌高,平视只能看到女人的半身裙裤和细高跟黑皮鞋。
对方手里提着棍子,一下下地敲打他的肩头,身边的人都叫她“老师”。
可是谭振什么都叫不出口,他惧怕到了极点,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女人的黑皮鞋再往前一步,他就本能地“刺溜”一下,蜷进了身后的桌子底下。
桌子是连成排的长桌,他在地下半躬着身子疯跑,似永远没有尽头,因为怕被那所谓的老师捉到,有好几次都碰到了额头。
最后,在角落里,他缩成了一团,黑色高跟鞋却在原地停留片刻转而走了。
看着午后树影从地板上消失,人们的脚步来来回回,他竟然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从桌子下面出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漆黑的夜里,小谭振惊醒,树影又在月光的照耀下重新出现在地板上,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些原本还喧闹的人不知了去向,有诡异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
他失声痛哭,惊声尖叫,他从来没有如此急迫地希望被人找到。
然而……那一晚过去,直到第二天凌晨,大屋子的门被推开,才有人发现了他,像提着野兔似的把他提到了女老师的面前。
毫无疑问,他最终还是没能逃掉本该早早承受的一顿鞭打。
他感冒了,在后院的高大东北红豆杉下。作为“不听话”的惩罚,他被禁止和任何人玩。
小谭振一个人在树下挖土,刚开始还挺难过的,小小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打击,但一个人玩得久了倒也玩出了乐趣。
突然,他发现一个穿着小西装,头发梳得水亮的小男孩在悄悄靠近自己。
他没见过这个哥哥,只是本能地觉得对方好看,便抬手擦了擦鼻涕,笑盈盈地说:“哥哥,你别过来,我感冒了。”
小哥哥笑眯眯地蹲下,帮他把鼻涕揩净,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儿,我不怕,就想和你一起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
第63章
那一年的谭振还不叫这个名字。
老师们叫他满月,因为他被送到福利院的那天恰是中秋之夜。叫得久了,孩子们都叫他小满。
他和来这里的大多数孩子不同,没有智力缺陷,也没有身体残疾,还长得特别白净,起初是很讨女老师们喜欢的。
可这个小小的男孩,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一不留神就往桌子底下钻,于是那点儿因为好看而积累起来的好感很快也被磨掉了。
小满总是一个人,远远地看着其他小朋友们在院子里打沙包、跳房子。
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一个人提着断了把的塑料水桶和铲子,在后院的高大红豆杉下挖土。
这土要挖多少,坑要挖多大,他没有任何想法,只知道这么安静地挖着,天就能变暗,然后就能饱饱地吃上一顿。
小小的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地适应着当时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出现,他的生活突然多彩了起来。
小男孩活泼好动,带他爬检修用的木梯,拉他钻产蛋用的鸡棚,还把随身携带的弹弓卸下来送给他玩。
玩累了,两个小家伙便躺在红豆杉下,摆成个舒服的“大”字,顺手抓了掉在地上的红豆种子往嘴里填。
外面那一层甜丝丝的味道,让他两乐成小猴。
“哥哥,你看那树上有个鸟窝!”小满指着挂在大树枝头的一坨枯草说。
苏朗笑眯眯地牵起了谭振的手:“可从来没见过有鸟儿来啊。”
“估计以前是有的,可是它们不喜欢这里又飞走了,”小满说着转过身,搂住苏朗的脖子,“哥哥,你喜欢这里吗?”
小苏朗想都不想就回答:“喜欢呀。”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你,可以和你一起玩啊!”苏朗笑着回答。
“可是大家都很想离开这里呢,”小满揉了揉干瘪的小肚皮说,“隔壁屋里的姐姐们说,我们这样的孩子,只有被接出去才能有饱饭吃呀。”
苏朗从没饿过肚子,对吃上饱饭有多幸福根本没有概念。他只是一个富商的儿子,作为投资人的儿子,暂时被送来这里寄养一段时间而已。在这里,他依旧有专人负责饮食,什么都不会缺。
“你是不是很想出去呢?”小苏朗也转过身,两只小手一起揉搓小满的手指,他说,“那你想出去,我就带你出去好了。”
那一夜,月亮又大又圆。福利院在城郊,入夜本来就很安静,被这皎洁的月光照着,不但静还有点冷。
小苏朗按照约好的时间悄悄起身,从借用的教工宿舍偷溜出来和躲在保育室走廊里的小满汇合。
他们见面后先是捂着各自的嘴傻笑一阵,然后紧紧地抱住对方,在耳边说起悄悄话:
“我们从后门翻出去,你可以吗?”
“可以。”
“不要怕,牵着我的手哦。”
“好的。”
两双小脚丫飞快地穿过院落。到了后门,苏朗先托着小满的屁股把人往门上推。
小满瘦小还有点营养不良,光是爬到铁门顶上就费尽了力气,可同时,他的心头却涌出一股非常强烈的刺激与幸福感。
他忍不住叫:“哥哥,快上来啊。”
小苏朗笑着,搓了搓小手,抓着铁门往上爬。
老式的铁门,钢筋间焊着繁杂的图案,那边边角角刚好成了孩子们往上爬的楼梯。
等苏朗也爬到顶上,两个小家伙又是一阵嬉笑,再顺着门的另一侧往下爬。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看起来高大的铁门,竟然是可以轻松制服的。
他们兴奋,激动,仿佛隔着一道铁门,这呼吸的空气都变成了不一样的甜味。
……
谭振脑痛不已,他恶心还眩晕,仿佛在这无边无际的梦境中从高高的铁门上跌了下去,那一脚踩空的虚无感让他飘渺。
“哥哥,”谭振摸着苏朗手掌上的伤疤,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哥哥,你受伤了,你受伤了对不对?”
趴在病床旁的苏朗,只觉得手心微动,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原来是自己又睡着了。
苏朗起身吻了一下谭振的额头,对方脸色红润就跟睡着了一样。
他抬手摩|挲谭振的头发,再用手背温柔地滑过对方脸颊,最后捏着谭振的下巴,俯身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