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苏俊朗四十六岁的生日。
回想起来,苏少茂在那一天进门,无论他多努力地去学习一样不喜欢的乐器都没有用,因为苏少茂才是父亲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啊。
宴会上,宾朋满座,苏俊良举着香槟,满脸红光,把他默默藏在身后十多年的小儿子拉到身边,向来宾介绍。
“这是犬子少茂,朗朗的亲弟弟,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说完,他便疼惜地拉着苏少茂的手,带着他去和家族的长辈们打招呼。
父亲对小儿子宠溺的眼神,苏朗不确定自己之前有没有得到过。
晚饭后他跑去疯母亲的房门口哭了好久,虽然他已经是一个在上高中的大男孩,可还是迫切地想要得到母亲、父亲,哪怕是任何一个随便从哪冒出来的人的关怀。
那顿家宴之后,苏少茂就被父亲送去了国外读书。
苏朗那时候才知道,苏少茂少年聪慧,智商极高,虽然年纪不比他大,但是已经破格被国外的商学院录取了。
他是从一开始就被这个弟弟比下去了啊。
“原来他也是有缺点的吗……”苏朗的声音是木讷的,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把头扭向莉姐,“潇潇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莉姐说到伤心处,抽了抽鼻子,想到潇潇那空洞的眼,她除了伤心更多的还是惊惧。
苏少茂对潇潇的虐待变本加厉,简单的抽耳光已经不能满足他,他更喜欢在房事中对潇潇百般折磨。
终于,在三个月前,潇潇因为被苏少茂折磨地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
苏少茂还算是有点良心,当即就安排了一个手下送潇潇去了医院。
潇潇浑身多处软骨挫伤,一侧肋骨陈旧性骨折,还有大腿、上臂多到数不清的淤青和伤痕,据说,连送她去医院的大哥都不忍心看下去,又悄悄请了一个护工来照顾。
潇潇那个姑娘,那时候已经被苏少茂完全控制了心神,在过去的三年里,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逃出去,可是总会被苏少茂暗藏在各处的手下给重新提溜回来。
回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被虐|打。
那时,潇潇住在医院里,更是连跑路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地流泪,等待身体复原,再一次被带回去扛受刑罚。
她真是至今也没想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在医院里遇到了邓小仙,一个因为父亲得了尿毒症而眉头不展的黄毛青年。
她以前就听人说过,得了那种病,除了移|植|肾脏,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她虽然一身伤病,却有两颗健康的肾脏!
于是,她趁着护工偷懒的时刻,偷偷跑去医院天台的活动区,找到了邓小仙,说只要对方能给她三十万,她就可以把自己的一个肾脏取下来给他的父亲。
三十万!
潇潇早就算过了,这是在她的老家盖一院房子的花销,她拿了这笔钱就躲回老家去,再也不来这个让她身心充满伤痛的地方。
邓小仙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这么多年,那么多痛苦,父子二人都经历过了,再闹着么一茬也不算什么,于是便点头同意了这个荒唐的提议。
潇潇背下了邓小仙的电话号码,安心躺回去养伤。她要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让自己早日恢复健康。
一周后,苏少茂来接她出院,她不知道苏少茂又是在玩什么把戏,突然会对他温柔起来。
这种情况,在过去的三年里也曾反复地出现过。
有那么几天或几个小时,苏少茂会把她当成布偶玩具似地抱在怀里,亲她蹭她,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说上一两句类似“至死不渝”的情话。
潇潇瑟缩在后排,她现在看到苏少茂就会本能似的发抖。
苏少茂则是调整了下倒后镜,温柔地对她微笑:“潇潇,来,坐到前面来。”
潇潇不敢违抗,颤抖着下了车,心里默念着邓小仙那救命稻草似的电话号码,挪到了前排。
或许是因为潇潇老老实实地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苏少茂作为奖赏似的对潇潇温柔了许多。
在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他突然问了潇潇一句:“你还想念我们的儿子吗?”
苏少茂的言行总是飘忽不定,潇潇已经不敢去直视对方的眼睛,她两手抓着车把手,连连点头,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滚落了下来。
第51章
苏少茂似乎对潇潇的回答很满意,打开车门从驾驶位上下来,绕过车前走到副驾驶旁。
潇潇被他异常的举止吓得下巴颏打颤。
只见,苏少茂打开车门,弯腰把潇潇从车里抱了出来,然后一直抱到了楼上的卧房。
他为她盖好被子,还亲吻了她的额头。
潇潇躲在被子里发抖,她只能默背邓小仙的电话号码来分散苏少茂带来的恐惧。
苏少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三年前突然对潇潇厌恶似的,又开始突然对她好了起来。
潇潇甚至猜测,是不是他或者他的手下听到了什么她想逃跑的讯息,用这种方法来挽留她。
可是,另一面,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计划悄悄地执行下去。
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潇潇看苏少茂心情不错,便提出要去医院复查,因为肋骨处的陈旧性骨折总是让她在阴雨天里夜不能寐。
苏少茂自责地道歉,然后为潇潇安排了司机。
就是在那一天,潇潇终于拨出了那个烂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她约了电话那头的邓小仙,带着父亲去医院做配型。
司机在医院的停车场里耐心等待,医院里,潇潇像捏着救命稻草似地祈祷能够配型成功。
化验结果要一周后才出,潇潇拿着肋骨扭曲的x光片跟司机回家。
那一晚,潇潇卷着被子躺在床上,苏少茂举着潇潇拿来的x光片对着灯光看了许久,许久。
久到潇潇都已经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才听梦幻一般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苏少茂说:“潇潇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对你那样。”
这样的话,在过去的三年里,潇潇已经听过无数遍,她根本不愿意再给自己渺无的希望,便应付似的微笑点头。
果真,苏少茂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动手打过潇潇一个巴掌。
然而这一次,无论如何,潇潇都不愿意再麻痹自己当一个傻女人,她心里头想的永远是要逃,要跑,再也不要回来。
三天后,夏日傍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把偏僻的别墅区照得宛如白昼。
潇潇傻站在窗前,祈祷着不久之后看到的化验结果能配型成功,突然,苏少茂的车子滑过雨幕停在了院子里。
潇潇本能地惊惧,连忙钻进被子里装睡。
苏少茂带着浑身泥水闯入了她的卧室,走到床边声音却是温柔的:“潇潇,走啦,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拉着潇潇的手就往外走,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急迫的苏少茂。
车子在泥泞的小路上走了许久,外面很黑,她根本看不清走过的路。
终于,不知道颠簸了多久,车子停在了一个亮晃晃的院落。
潇潇下车,那里竟然是“极乐堂”,就是墓园里为亡者设立的悼念场所。
潇潇懵了,他不明白苏少茂,一个从未带她见过家人的人,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苏少茂却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了潇潇的手腕:“进去看我们儿子最后一面。”
儿子?!
潇潇惊恐,她的儿子不是早就在三年前因为缺氧而死了吗?
潇潇双腿不听使唤,跨过极乐堂的门槛,向摆放小灵柩的地方走去。
小小的棺材里,躺着一个小小的男孩。
那男孩面色青紫,头发发黄,却像是睡着了一样面容平和。两只小拳头紧捏着放在胸口,像是被激烈的梦境困扰。
“他是谁?”潇潇泪如雨下,转身问身旁的苏少茂。
苏少茂盯着小男孩的脸颊,那眉毛鼻梁像极了他的妈妈,他说:“我们的儿子,我叫他康康。”
“你胡说!”潇潇隐忍了三年的母性本能,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捏着拳头就往苏少茂身上捶打,“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苏少茂不语,任凭潇潇苦恼,躬身抬手摸了摸小男孩攥紧的拳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