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泽捧着花,心底乱糟糟的,他跟在周行的身后走了一会儿,意识到沉默会让他更可疑,顺了顺逻辑,说:“三点多的时候,叔叔过来找我,那时候咱们不还在冷战么,我也就没同你说。”
“两点多我去了你的教室,但你不在。”
“不是说了我在帮教授忙?”
“但你的同学说你早上根本没来。”
“那是他们没看见。”
“我问了你班主任,你班主任说你请假了。”
“周行,你不信我?”
周行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所以,你是真的一直没去上课。”
“我上午直接去找了教授。”
“但你和班主任请了假。”周行的话语和表现里一点也没有愤怒,似乎只有单纯的不解,“就在今天早上,你还答应我,课间休息的时候,咱们楼下碰面的。”
“我以为那时候我能忙完的。”韦泽放缓了语气,显得有些可怜。
“韦泽,你今天性格真好,我质问你,你竟然也没发脾气。”
“今天不是情人节么,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过好这个节日罢了,再说中午放了你鸽子,晚上再和你吵架,我也太蛮不讲理了吧。”
“也对。”
周行向韦泽的方向伸出手,对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胸口的口袋。
周行的手停了一瞬,向前落在了韦泽的碎发上,他帮韦泽理了理头发,说:“快点走吧,我定了你爱吃的菜。”
第9章
迪斯的餐厅消费不低,但韦泽之前吃过了大餐,对比之下,当然感觉到了差距。
毕竟周行不会甜言蜜语,他们坐在大厅里,虽然有隔断,依旧能听到不远处高声的喧哗,菜色也是普普通通,谈不上惊艳美味。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吃了饭,周行出示了手环,因为等级较高,餐厅打了八折。
这并不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往日这种行为令韦泽与荣有焉,今天他却头一次生出了嫌弃。
——如果周行有充裕的金钱,他根本不需要占这种八折的便宜。
韦泽的目光又落在了手边的鲜花上,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不轻不重地说:“花一点也不新鲜,花瓣边皱起来了。”
“寄存在了花店大半天,再新鲜的花也会不新鲜。”
周行怼了回去,他看着韦泽愕然的脸,心中竟然畅快了几分。他也不是傻子,至少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韦泽刚刚在校门口同他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他知道韦泽在骗他,但他不愿去设想最糟糕的可能,他不希望搞砸他们的情人节。
韦泽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但他侧过脸,没再说话。
周行看在眼里,心底更凉,依照韦泽的性格,如果他选择息事宁人,只证明他又心虚又撒谎。
“走吧,我们给后面的人让位置。”
周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话,径直向外走,他走了几十步,并没有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攥了攥手,还是没忍住向后看,韦泽果然还站在桌边,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周行的心底又酸又苦,他有满腔怒火,却也有满腔柔情——他大步流星地向回走,一把搂住了韦泽的肩膀,温声说:“别发楞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韦泽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沾染了少许水珠,他顺从地跟着周行一起走出了餐厅,又停下了脚步,抽噎说:“我以为你要抛下我了。”
“你想什么呢,”周行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揉了揉韦泽的头发,“我只是有一点点生气,谁让你中午挂我电话。”
“我那时候陪叔叔吃饭,实在不太方便接嘛。”
“嗯嗯,我知道了,”周行疲倦极了,但强打精神,“我们回去吧,马上宿舍要查寝了。”
“周行。”韦泽仰着头,望着周行那张迷人的脸,怎么也无法坦白他今天究竟干了什么,最后只能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这大概是周行回应得最敷衍的一次,但他还是搂紧了韦泽,然后发现对方的身体有点抖。
“冷了?”周行没等韦泽回答,直接脱了外套披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又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上了车,周行报了地址,司机忍不住扭过头,说:“也就800米,走也过去了。”
“我走不动路,麻烦您了。”
周行直接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韦泽偷瞄了他一会儿,心底还是舍不得。
周行和韦泽的宿舍在不同的宿舍楼,他先把对方送到了楼下,又换个方向,回自己的宿舍。
洗过了澡,上床休息,直到合眼前,他才反应过来,那束玫瑰花遗弃在了餐厅里。
——韦泽当时没有抱着它,他或许并不想要它。
周行叹了口气,拉高了被子,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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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玫瑰花到了。”
萨拉的机械音带着一丝欢快和揶揄,它指挥着自动传输装置,用托盘将那束并不新鲜的玫瑰花,送到了陆政的工作台旁边。
陆政正在数位板上画画,他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叮嘱道:“做成干花,存在仓库里。”
“好的,先生。”
“过来看看我的画。”
“是。”
萨拉作为人工智能,有丰富的语言库,可以夸赞它的主人——过去它也是这么做的。
但当它“看到”那副画的时候,卡顿了0.1秒钟。
“怎么样?”
“您画的很漂亮。”
“是他本来就很漂亮。”
陆政端起了手边的汤药,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碗,电脑上的绘图已经到了上色的收尾阶段,赫然是周行的模样。
图片上的周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树荫下,整个人局促又紧张,他正在等他的爱人下楼,却不知道他的爱人,正在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
“呵——”
陆政短促地笑了一声,嗓子一紧,开始剧烈地咳嗽。
“先生——”
“再去给我端一碗药。”
“医生——”
“禁止。”
“好的,先生。”
陆政胡乱地抓了几张纸巾,压在了唇上,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纸巾上沾染了猩红的血。
机械传送装置迅速地递来了热水、药剂、毛巾和一只猫玩偶。
陆政喝了药,灌了两杯热水,用湿毛巾擦了擦脸颊和双手,目光落在那只猫玩偶上,明知故问:“拿它过来做什么。”
“让小黑陪伴您。”
“它已经死了,这个猫玩偶做得再像,也不是它。”
陆政说完了这句话,却将玩偶拎了起来,放在了大腿上,摸了一把。
第10章
陆政上好了色,保存了图片,开始草拟下次议会的提案——作为高级议员,他的顾问团只有个位数,大多数重要事物,还是会由他亲自去处理,工作量很大,但保密性极高。
完成了提案草稿的拟定,陆政喊来萨拉进行校对和修正,在凌晨三点上了床。
医生约在了早上十点整,陆政是被萨拉指挥的自动注射器扎醒的,他疲倦地睁开双眼,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的手脚被金属环铐住了,床边的托盘里放着十多只用过的注射器,萨拉丧心病狂地寻找着合适注射的位置,缓慢地推进了针头。
“你可以先喊醒我。”
注**体内的液体发挥了应有的作用,陆政的全身像被卡车挤压过一般,无处不痛,他攥紧了双手,汗水凝成了水流,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根据数据推算,叫醒您,您会多承受15分钟的治疗副作用。”
最后一支针剂结束了应有的作用,萨拉指挥着机械臂,将仿真皮肤贴在了针孔处,确保从外观上不易察觉。
它切换成了柔和的女声,提醒:“请您更换衣物,医生将在十分钟后抵达。”
“换成原来的声音。”
“是。”它切成了温和的男声。
陆政换了身纯棉的家居服,等待医生上门。
他的私人医生是一位严谨利落的中年女性,陆政一般喊她王医生。
王医生非常熟悉她的雇主,她用随身携带的小型仪器检查了陆政的身体,快速地打出了一个诊疗单,让陆政签字确认。
等陆政签过了字,她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说:“特效药即使能短暂维持您的身体指标,也是治标不治本,我依旧建议您住院系统治疗。”
“感谢您的建议,”陆政表情没有分毫变化,“非常感谢。”